国家就是社稷!
那么下一个问题来了,国家,又是什么呢?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见解,不过大体上,可以说是三者加起来的结果——国君,国民,国土。
能站到这座大殿之内的,基本都是饱读百家之书的能人,所以也差不多都都知道《孟子·尽心下篇》中的那句话——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很明显孟圣的观点中,百姓是最重要的,而君王则是最不重要的。
可惜帝国实行的是法家的执政思想,不是儒家的。
古寻这句话的意思也就很明显了,他不是在回应李斯,而是在质问嬴政。
开疆拓土之功,对于皇帝来说也许足够,但对百姓来说,这功劳有意义吗?有价值吗?又是否能让他们满意呢?
李斯头顶也不禁冒出了一层虚汗,他也没想到古寻现在竟然彪悍到胆敢当朝质疑皇帝了。
民为贵,孟圣也就那么一说,实际上君主肯定才是最尊贵的啊!
朝廷管理百姓叫什么?
叫代天子牧民。
牧民啊!
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确了——百姓就是吃草挤奶,为天子创造价值的生产工具啊!
现在皇帝需要这份开疆拓土的功劳,是该考虑百姓死活的时候吗?
李斯苦笑一声,拱手向嬴政一礼,退回了队列之中,没再继续和古寻争论。
对方把话说到这份上,只有皇帝陛下亲自来对付了,他……已经不适合继续代为发言了。
嬴政的眼神透过冕旒珠帘静静的看着古寻,古寻同样看着他。
君臣二人对视了片刻之后,嬴政还是开口发话了。
他没有试图和古寻争辩什么对错利弊,而是直接很强硬的说道:
“征伐百越,朕意已决,国师不必再言罢手之说了。”
“现在,朕需要的,是你对此事的建议,而非意见!”仟仟尛哾
“呼……好!”古寻长出一口气,耸了耸肩,也无意和嬴政硬顶,神态轻松的回答道,“百越之地的复杂危险想必陛下很清楚了,我就不强调了。”
“总而言之,如果发兵进入百越,必须要保证后勤补给的及时供应。”
“这不仅仅是粮草的供应问题,还包括装备,衣物,供水,药物等等各方面。”
“要知道,岭南可是连一条路都不存在的地方,除非……你们把靠长时间踩踏形成的山林小路算进去。”
小路能走人,但是肯定不能过军队,而开荒的话,很费鞋。
朝堂上的一干大臣听到古寻说的内容,也是无话可说。
蛮夷之地还真是蛮夷之地啊,连条路都不修的吗!?
古寻不理他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们常说的岭南毒瘴,其实……反正就是水土的问题,无药可医,只能靠适应。”
“至于毒虫毒蛇之类的,我手上倒是有合用的药方,不过药材的数量嘛……我觉得供给给几十万大军肯定是不可能的。”
“总的来说,环境问题没得解决。”
“我唯一能给出来的好消息就是,为了方便行商,我在会稽郡到闽越之间修了一条还算能用的大路,不算太长,至少……能给军队一个好的开始。”
见到古寻现在比较正常了,李斯就又跳了出来,问道,“那对百越的那些越人部落,国师有什么看法?”
古寻侧目瞥了他一眼,干巴巴的回答道,“越人部落……很固执。”
“固执?”李斯眉头跳了跳,这是该用在这里的形容词吗?
“国师不妨把话说的再明白一些。”
“已经很直白了,百越人没别的,就是固执的排斥中原。”古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解释道,“再直白点的话,就是帝国如果打算武力征服百越,那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叛乱行为恐怕是少不了的。”
嬴政这时候突然开口问道,“朕听闻,国师和闽越区域的一位自立为王的蛮夷首领,天泽之间的关系颇为紧密,不是是否属实?”
古寻没有隐瞒,利落的点头承认了,“没错。”
“想在百越做生意,肯定要和当地的越人首领打好关系嘛。”
秦国的国策是抑制商事的,古寻作为高管重臣,这么大剌剌的谈及自己所谓的商队,其实是很犯忌讳的。
不过谁敢管他呢,嬴政不在意,李斯这个廷尉自然也不会哔哔赖赖。
嬴政紧接着问道,“既然如此,国师可有把握,直接劝降那个蛮夷首领归附帝国?”
“哦……”古寻恍然大悟,难怪突然问天泽的事,原来是想空手套白狼。
虽然打下紧挨着会稽郡的闽越国对帝国来说基本是十拿九稳的小事,不过能白嫖的,为什么还要费劲呢?
攻打百越是个大活,能节省一点消耗还是省一点的好。
古寻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问了一句,“如果劝降的话,天泽……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届时,朕可以任命他为闽越地区的最高治理官员,负责当地军政全权,继续管理着这片土地。”嬴政轻描淡写的给出了回答。
听起来不错,实际上……很扯。
官员和贵族的区别是什么?
官员不是世袭的,甚至不是终身的,今天可以封你当官,明天就能给你撤了。
嬴政给天泽的条件看起来很好,依旧留给他了和现在相彷佛的权力,可实际上却掌握在嬴政这个帝国皇帝的手里。
回头找个理由给天泽撤了,顺便夷个三族,就完全不留后患了。
古寻笑了笑,直接摇头道,“如果是这种条件的话,我可以直接告诉陛下,没可能。”
不是古寻袒护天泽,而是……人家也不是傻子,根本不会答应的。
嬴政没有为古寻的回绝而气恼,平淡的问道,“那国师觉得,怎样的条件才能说动对方?”
古寻没有怎么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依我之见的话,恐怕只有效仿昔日秦并巴中旧事,行羁縻之策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