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搏杀从卯时,一直打到了辰时末,渭州镇军军营中死伤遍野,留在营中的两百多牙兵,几乎都被斩杀殆尽。
这些人的抵抗意志,极其强烈,因为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打到这个程度,定然是不死不休的
别的兵卒投靠,一般都还有条活路,但这些在城中积存了大量财货的牙兵,肯定是没有活路的。
因为一般来说,为了夺取他们的财货,定会选择赶尽杀绝,不杀绝的话,夺取财货的人,怎么会安心呢?
军营的喊杀声还未歇,州衙就已经被打破了,王镇将带着百余兵丁,飞速退到了修建在州衙后面的坞堡中。
这是王镇将王家的家族堡垒,彰义军几次动乱,王镇将就是靠着这个坞堡活了下来,一直熬死了一众上蹿下跳的同袍,熬成了彰义军的一块招牌,最能苟的招牌。
不过这次,王镇将知道他很可能躲不过去了,但他现在也不敢打开坞堡大门去投降,按照这个时代乱兵的德行,打开门,就意味着族灭。
随着天越来越亮,王家坞堡外,开始聚集了大量的男女老少,他们都是住在渭州城中的普通人,乱世人不如太平犬,不外如是。
虽然叛乱的彰义军牙兵为了有个稳当的后勤基地,没有洗了渭州城,但当这些牙兵战败,渭州城又怎么能躲得过秋后算账呢?
在朝廷看来,他们定然是跟叛乱牙兵有勾结的,那就是死不足惜的叛民。
于是在他们眼中,进城的归义军,无疑就是代表朝廷一方,一定会把他们这些‘附逆’的人都杀光。
人越聚越多,哭喊求告声也越来越多大,王镇将虽然有些贪财,平日里更不见得是个什么大善人,但他毕竟是渭州本地人,也不好在家乡父老面前做的太过分。
所以比起贺川手下凶残的牙兵,对于渭州人来说,王镇将还算是可靠的。
此刻骤然遭难,大部分人都拖家带口的跑到了王家坞堡外,希望能得到庇护。
但王镇将哪敢开门,可人都是有从众心里的,哪怕王镇将不开门,也庇护不到他们,还是不断有人往王家坞堡跑,渐渐的,就直接传言成了到王家坞堡可以活命。
山猪儿和鲁三郎两人拿下州衙之后,没发现王镇将的踪迹,立刻就来到了王家坞堡,可是一见这种情况,他们也没了办法。
他两是知道张昭脾气的,这位司空大王,凡是讲究一个理字,虽然绝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肯定不会滥杀无辜。
当即只能看住王家坞堡的同时,派人直奔军营去寻找张昭。
张昭这边的情况则更加混乱,军营大乱后,大量的溃兵从东城逃了出去,与他们一起的,也有大量民众出城而逃。
军营的大火还点燃了附近的民居,火势在天亮后,就开始燃烧起来了。
不过好在归义军大部也进了城,但有个问题是,原州党项的那几千人,张昭还不敢用。
这些党项人经常被渭州军去三关口打草谷,双方的仇怨可是不小的,这要是进了城,又没有严格的约束,谁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大人!武家小子又来了,他还带了人来,一定要见你!”
正在安排救火和追击出逃的兵卒事宜,慕容信长一边拿着一块绢布擦身上的鲜血,一边就走了进来。
武果儿噗通一声跪在了张昭面前,指着身后也跪在地上的人说道。
“武果儿拜见司空,此乃仆长兄武鹰儿,某兄弟二人,皆愿为司空效力。”
张昭看向了武果儿身后的中年人,一身青色圆领袍,手长脚大,左右手虎口都有老茧,看来也是个常年耍枪棒的。
“仆认为司空第一要紧,是现在去王家坞堡外,司空若不想大开杀戒的话,这就是最好的收复渭州人心的机会,某武家,愿为司空平定渭州出力。”
“王家坞堡?有何情况,说来听听?”
山猪儿的使者还没到,张昭现在还不知道王家坞堡的事情,是以有些奇怪的问道。
武鹰儿赶紧把王家坞堡的事情一说,“我渭州之人,以王、李、孙、武等姓为主,约有户六千余,口三万七千,约莫有三四成,都住在城中。
王镇将在渭州二十余年,处事还算公允,也没多少害民之举,所以人心尚且信服。
司空若是想劫掠一番就走,放一把火就是,可若是要收复渭州人心,击败贺川等乱兵的话,就要争取王镇将了。”
张昭听完,只觉得有些离谱和魔幻,这时候的人,要求是有多低啊!
从他得到的情报来看,这王镇将在渭州二十多年,雁过拔毛,积累了大量的财富,除了只巧取不豪夺,甚少杀伤人命以外,根本就没任何优点。
这渭州城外灌既方便的良田,基本都是王镇将家的,就这种家伙,竟然素有人望。
武鹰儿当然想不到张昭心里在想这个,他还以为张昭与其他节帅没什么分别,都是要纵兵抢掠一番,以此来代替犒赏,维护军心和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