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首北朝民歌,描述的就是浑河边美景。
与几百年后的明清乃至共和国早期,此地生态被破坏,导致黄沙卷地不同。
此时的浑河边,可以真正当得起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
就连在后世河道宽又浅,河水泥沙含量极大的浑河,在此时都是比较清澈,水量也比较充足的。
张昭接见了跟武达儿一起回来的契丹使者之后,就召集众将商议了半天。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可错过此次会面。
一是可以与契丹人缓和关系,好争取时间消化定难军四州、灵武军三州,以及继续开发河西陇右的地盘。
二是可以趁着这个窗口期,拿下高昌回鹘,消灭身后最大的隐患。
只要没了高昌回鹘,就不担心会被契丹人东西夹击。
而且高昌回鹘的仆固家可汗是整个安西北庭,最后一个回鹘人的可汗。
张昭要是击败了高昌回鹘,就可以逼迫回鹘人承认他的菊儿汗尊号,成为安西、北庭、河西回鹘人、拔悉密人的共同可汗。
更重要的是,在回鹘以北,还有黠戛斯部落二十万人存在。
长兴二年,既九年前的公元九三一年,黠戛斯遭遇严重的白灾,又被契丹威胁,遂投靠了契丹人,契丹人设立黠戛斯大王府进行羁縻统治。
后世都把黠戛斯,以及黠戛斯以南阿尔泰山一代的部落,当成契丹人的统治范围,实际上这是不准确的。
这些部落,只是名义上臣服于契丹人而已。
契丹人也只是进行了收几张牛羊皮后,就不去劫掠他们的粗暴统治。
说白了,这不过是这些部落在给契丹人交保护费,以免除被契丹人打劫。
历史上他们经过一百多年的契丹统治,逐步契丹化。
有些部落首领还跟契丹人联姻,最后成了耶律大石得以在河中立足的基础。
但现在对于契丹人来说,这些部落并不重要。
不过张昭还是看得上的,至少他们的牛皮、牛筋、牛角等可以用来做甲和弓的战备物资,张昭很需要。
所以张昭准备在解决高昌回鹘,让回鹘人也尊他为菊儿汗之后,去威胁拉拢并逐步掌控这些部落。
而且他也有一个耶律德光所没有的优势,那就是张昭轮转圣王的身份。
黠戛斯的信仰与高昌回鹘差不多,都是拜火教掺杂着摩尼教,这两教转换成佛教非常容易。
在中原,张昭的轮转圣王加法王菩萨头衔不能铺开,因为他要在中原一定程度上通过打佛教寺庙的土豪,而获取生产资料以促进生产。
而且中原汉族的文化,基本没有神权生存的土壤,在中原搞这个,属于是得不偿失。
但在青塘高原和黠戛斯所在的外天山、唐努乌梁海、北海(贝加尔湖),这套做法很吃香。
以武力威胁,以盐糖茶三大杀器诱惑,用改良后佛教控制思想,那画面,想想都美。
当然,选择会面的最大原因,张昭和手下一众军将都没说,但谁都知道。
那就是自去年七月底张昭率军出征以来,大军离开凉州,已经八个多月了。
这八个多月以来,最多时算上民夫,用兵规模接近七万。
对于新生的河西政权来说,消耗的钱粮已经逼近极限,过去一年多积存的粮草,基本也已经消耗完毕。
同时,去年的秋收和今年的春耕,都因为抽调了大量的丁壮,而导致进度有所延缓下降。
军心士气方面,经过了六个月的夏州围城战,从上到下,疲惫不堪,都希望赶紧回河西去修整。
同时这两万各部党项诸羌骑兵才刚刚收服,战斗力还是一个比较薛定谔的状态,并不能作为可靠的倚仗。
所以看着张昭率领了数万大军,但实际上,全军上下都不希望继续开战,至少是和契丹这样看起来就比较强大的敌人开战。
他们现在雄赳赳气昂昂的跟着张昭往浑河而去,完全就是靠张昭自身的威望,从而让手下的士兵保持了较高的士气。
但威望这种东西,不能多用,也不能用得太狠,积攒起来难得很,丢掉可就太快了。
退一万步说,即使上下都愿意与契丹人碰一碰,张昭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
因为河西军能用两三万人就可以出击四方,并且保证强大的战斗力的法宝,很特殊。
譬如在我大宋时期,一个正规的甲士,需要配备一个帮他着甲,战阵上反复冲杀间歇喂饭喂水,甚至充当按摩技师的辅兵。
一个帮他在缺少骡马时背负甲胃的力夫。
一个给他打理、修补甲胃,背负米粮的准匠人。
每一火也就是十个甲士,还需要两个照顾骡马的民夫。
也就是说,一个甲士背后,至少是需要三个人来伺候,有时候会需要四个,这样才能保证甲士充足的体力和专注战场拼杀。
这也是宋军,往往一搞就是十几万人,但实际作战的,也就三四万最多四五万的最大原因。
而在归义军中,甲士们拥有的辅兵和民夫是多少呢?
差不多三到四个人拥有一个,而且这些辅兵还大多会兼任团结弓手,并不是时时刻刻在甲士们身边。
其中固然有归义军布面铁甲和锁子甲多,穿戴方便,重量轻,以及骡马远多于一般军队的原因。
也有归义军甲士耐苦战,能吃苦的因素在里面。
自古秦兵耐苦战,可不是说着玩的,河西陇右那也是秦兵的一大来源。
但不管怎么说,虽然这为归义军出动大军,节约了极大的成本,提升了行军速度。
并且在战场上不容易崩溃,毕竟甲士多、精锐多,而辅兵、民夫少,军队自然就不容易被打垮。
可是在经历过长时间的征战之后,这种优势,就会被逐渐抵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