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郎是大江边的一个渔夫,不单他是渔夫,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渔夫。
不过大江边的渔夫,生活比大河边的渔夫要好过的多。
这除了没有常年的战乱以外,还跟物产有很大的关系。
当然韩四郎不会懂什么是小冰河时期,他只知道祖辈们说,大江两岸乃至整个江南西道的天气,都开始变得好了。
小冰河时期,对于地大物博的中国来说,其实也不完全是坏事。
气候转冷之后,原本沼泽密布,瘴疫丛生的江南道,慢慢就变得宜居了起来。
有个不太准确的比喻,原本的河南中原和关中的气温,相当于后世的江浙沪。
江浙沪则相当于岭南。
岭南热的跟南洋差不多。
至于南洋,一般人去了,那是真的九死一生。
而在小冰河时期,气温普遍下降,气候也随之改变。
中原特别是关中、河西、陇右开始了干旱少雨,江南则变得宜居,就是岭南也远没有以前那么湿热。
这份天威,其实就是大氏渤海国昙花一现,南汉朝廷相当富庶、人口激增,以及静海军节度使开始闹独立的原因。
天威之下,渤海国所在的东北开始变得逐年寒冷,支撑不起一个富庶的文化大国了。
而以前是鸟不拉屎,流放犯人宁愿自杀都不去交趾之地,则逐渐开始适宜人类居住,并且越来越富庶。
当然,这一切暂时都还和韩四郎无关,他只感觉到了物产开始丰富,周围很多沼泽都被开垦成了水田,稻米和鸡鸭鱼都比以前似乎来得更容易了。
所以,即便是个最底层的渔夫,韩四郎还是很满足的,他在心底讨厌一切的非自然变动。
对于那些突然出现,然后占据了东都府的周人,他就是这么看的,他恨不得周人现在全部消失了才好。
“韩老鼋!韩老鼋!快去东都府!”岸边上,一个本家的壮汉正在喊韩四郎。
对了!韩四郎这个称呼,只是韩四郎自己这么称呼自己来着,不但是外人,就连爷娘兄长都是老鼋、老鼋的叫他。
鼋,就是一种大鳖,尖嘴猴腮、瘌都都、黑乎乎,跟韩四郎的形象,简直是完美契合。
所以老鼋就成了名字都没一个的韩四郎之正式称呼。
韩四郎很不乐意别人这么喊他,但是他素来不爱出声,更别提与人争吵了,于是他就昂起脖子把头伸了出去,去看本家壮汉要说啥。
这模样,还真活似一只老鼋。
“嘿!你看看这是啥?”本家壮汉非常得意的大声一喊,随后晃动着手里的东西。
韩四郎这下看实在了,顿时羡慕的眼睛都开始冒出火来了。
本家壮汉手里提着的,是一大卷羊油,一大块腌肉,肩膀上还有两匹白布,还不是粗麻布而是白棉布。
韩四郎狠狠的咽了口唾沫,他们这些渔夫,实际上不缺这小鱼小虾,饭食比一般的农夫还要好点。
但对于羊油、腌肉这种河里不产的玩意,那是极为渴求的。
韩四郎就在想,要是日日能有一点羊油煎一顿不好卖的小鱼吃,那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至于两匹白布,那就更不用说,韩四郎现在还没一件整衣服呢,身上的衣裤,已经补的不成样子,两匹白布足够给包括浑家和女儿在内,全家做一身还多了。
不过壮汉有些不高兴,他觉得韩四郎有些眼瞎,看了半天还没看到最重要的东西!
于是壮汉赶紧把腌肉给放到草地上,他舍不得放羊油,万一被野草枝叶沾了一些走,岂不可惜。
放下了腌肉,壮汉用空出来的右手,狠狠拍了拍腰间,一阵属于金属的碰撞声,陡然响起。
韩四郎听的一个激灵,这是铜钱的声音,他朝思暮想的铜钱声!
这个肤黑如碳,丑如老鳖的穷苦渔夫,勐地朝壮汉扑了过去,什么不爱言语,那瞬间就不存了。
本家壮汉被韩四郎吓了一跳,以为韩四郎是要来抢他钱,想要用手里的羊油去砸韩四郎,但一看之下又万分不舍。
好在韩四郎不是来抢东西的,他窜到离壮汉五六步的地方,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二哥哥也!你是何处得来的这些钱货,也给老鼋指条路啊!”
韩四郎心里很清楚,这个本家壮汉虽然生的壮大,到了水里那也是一条蛟龙,但是家里兄弟少,全靠一个人打拼,快三十了妻都没娶,日子过得比他们家还不如。
这一下得了这么多好处,还提了东都府三字,那就一定是有什么门路得来的。
壮汉眼珠子转了转,“那你得了东西,需得给某一碗羊油做谢礼。”
“成!就给一碗羊油!”韩四郎满口答应。
壮汉突然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一条致富大道,于是把牙一咬。
“那你去让族长把人叫来,一人给一碗羊油做谢,某就带你们去拿这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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