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河西陇右,成立了类似唐代府兵折冲府的子弟团。
凡亲军、禁军的亲属,各义从骁骑与团结弓手、重甲武卒中的佼佼者,都归于子弟团管理,设团营亲卫都尉。
团营亲卫都尉地位在县里较高,虽然政治地位比县令低,但并不归辖区朝廷委派的县令管辖,而是直接由中书省鸾台直线管理。
只不过团营亲卫都尉只负责军纪、军籍、训练、征调和选派,不能干涉其他事物。
其余次一等的,都归于各县的县尉管理。
然后各个关键的关隘、要道,设立巡检司管辖当地除亲军户和禁军户的健儿,朝廷也还每年都会按照规定征发健儿到各巡检司效命。
所以当李景达等人看到这些人打着的旗帜,就知道这些人不是什么乱兵,而是各地的武装力量了。
裴坚靠近了李景达一点,随后低声说道:“大王,这里足足有万骑之多,但竟然只归属于四十余面旗帜统辖,也就是说这河西陇右每一乡里,至少都有几百精骑。”
李景达看着远处整齐威武的骑士,心里很不是滋味,听了裴坚的话,那就更难受了。
但他不敢随便答话,谁知道这裴坚是在担忧钱越国祚,还是个心里早就想着把钱越‘卖’给中原朝廷,好换取自己高官厚禄的吴奸?
半晌,李景达突然想起他所扮演的角色应该是要心向周国的,于是立刻神采飞舞的回答道:“朝廷武德充沛,足以收拾河山,兴复大朝指日可待啊!”
裴坚深深看了李景达一眼,心里长长叹了口气,李景达对他这样的吴越臣子都警惕有加,当然就更不可能跟(吴越)大王交心了。
唐吴两国若能齐心协力,尚有一丝生存之机,不能合力则迟早被吞。
想了想,裴坚又缓缓摇了摇头,罢了,给谁效力不是效力呢!
他要出头来牵线两国合力,一旦失败就是族灭的下场,智者所不为也。
况且天下大乱二百年,人心思定,今中原圣主出,何必做那逆天而行之举。
“今日合该我广武县健儿先入西京拜见圣人,你是哪里来的猪狗,也敢与某家争夺!”
“瞎牦牛,你这贼奴,别人畏你一身蛮劲,耶耶可不怕你,再敢争抢,某家神射可不饶汝!”
“听闻汝自号陇右赛子龙?真是大言不惭,某家专程从临潭府来,就是来会会你的,看看谁才是陇右第一枪。”
各种污言秽语,夹杂着各家祖宗,各种生殖器官,随着这些骑兵,一起冲到了南唐、钱越两国使团前,然后视而不见的从他们身前风驰电掣的飚过。
溅起的泥土喷射的到处都是,随风卷来的牲畜臭味几欲让人呕吐。
最少有两三千匹战马从李景达的眼前狂飙而过,人马嘈杂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就连李景达胯下的马儿也被感染,有些跃跃欲试的想跟着一起去奔跑。
吓得李景达赶紧大声呼救,身边的南唐卫兵拼命帮他拉住缰绳,才避免了一场惨剧。
“粗鄙!”
“无礼!”
吵闹声中,裴坚和李景达几乎同时骂出了口。
凉州南门城头,张鉊也带着百余卫士走了过来,他可太知道自己手下这些憨货、愣货是什么德行了,不加管束的话,他们能上天。
不过情况比张鉊想的要好,虽然两边的义从确实比较混乱,还在争吵。
但是最中间,那几个亲军子弟团,却显现出了良好的纪律,他们旗帜鲜明,着装基本统一,没有一人乱跑乱叫,显示出了极高的战斗素养。
张鉊微微一点头,“让亲军子弟团先入城。命带人来的各县县尉,各巡检司巡检立刻整顿军纪。”
而在城外,远远看见张鉊的黄罗盖伞之后,人群立刻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继续在呼喊、争吵,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热烈的高呼万岁。
一骑身穿银白色龙纹布面铁甲的憾山都甲骑,手持令旗从南门奔出,高呼:“圣人诏令,命各亲军子弟团营入城,驻城北亲护军大营!”
话音刚落,一身穿银白色蟒袍,只剩一只手的将官策马迎上甲骑,单手就稳稳将这面大旗接到了手中。
“臣,临潭府兵马督监罗庆连,得令!”
随后罗庆连面朝诸亲军子弟团,单手挥动令旗,所有人再次高呼万岁者三,随后人马如一,诸团营次第前进入城。
这时,两旁争吵、攀比的憨货们也勐然想起了军纪,带他们来的各县县尉、各巡检司巡检使也开始大声斥责整顿军纪。
不过半盏茶几分钟的时间,一万余骑兵,两三万匹战马,立刻就从乱糟糟的样子,勐然归于平静。
除了马蹄声与偶尔的战马嘶鸣和传递军令外,再也没有其他嘈杂的声音。
随后不到一刻钟,这万余骑都明确了自己的驻扎位置,随着令旗排成队形,如同真正的军人般,进入了凉州城。
裴坚本来对这些带着野蛮气息的骑兵极为不满,可是这会见到万余骑如此规整,简直可以称得上如臂指使后,心里不免一阵阵震惊。
他转过头看着同样也被震惊了一番的李景达说道,“此万骑,不过是江南长征健儿和州县乡兵那等征召士,但却能如此令行禁止。
敢问大王,南唐国的禁卫六军,能做到如此吗?”
李景达在心里苦笑一声,南唐的禁卫六军大部分在淮南之战的时候,就给报销了。
现在新招募的禁卫六军不过是诸州县乡兵提拔而来,别说上万人半盏茶就能令行禁止,给半个时辰,搞不好都不能理顺。
不过李景达嘴上却不服软,冷冷一笑反问道:“汝等杭州八都能做到?”
裴坚苦笑着摇了摇头,隔阂太深了!
李景达这都以为自己是要嘲笑他,裴坚随即答道:“当然不能!上国有此雄兵,江南再无唐吴立足之地了啊!”
李景达此时听出了一点味道,刚想上去发问,裴坚却避开了他。
他裴坚祖上本就是河东之人南下,与当今大周权臣赵国公裴远裴玉英,同出河东闻喜裴氏。
两人在东京序过辈分,裴远还得叫他一声叔公,有这样的大腿,哪有不去抱住的道理,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父母妻儿啊!
刚才这两问,已经算是相当尽责了,何必再逆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