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南京见闻(下)(2 / 2)

骆永胜默默念叨了一句,正欲起身离开,突然发现台下正在抚琴唱歌的女子有些眼熟。

说不上来,可骆永胜的记忆力极其出众甚至是可怕,哪怕是军中一名小兵,只要有过交集,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都能报出人家的名字和所在的队伍。

这种能力,是骆永胜前世苦苦锻炼出来,赖以生存和处事的一大法宝。

就如第二次武宁保卫战时,顾有志说过的那句话。

“恩师教导我们,如果我们能够记住一名普通士兵的成绩和姓名,那对他们来说,这便是最大的荣誉和肯定,可以让他们的斗志变得极强。”

所以骆永胜敢保证,他绝对见过这名伶人,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而已。

“等琴抚完,请这个姑娘来一趟。”

说是姑娘,倒也有二十多岁,娇颜上已有了岁月风霜,亲兵将其请到近前,骆永胜便更加笃定,自己见过这一张脸。

“奴见过公子。”

抱琴的女人有些胆怯,她离着骆永胜足有五六步的距离施礼,左脚留在右脚的后面,似乎随时准备逃离。

“请坐?”

“不了。”

骆永胜邀请不动,便笑笑:“鄙人似乎见过姑娘,但一时想不起来。”

琴女微怔,小心翼翼打量了骆永胜一眼,摇头道:“奴愚钝,认不清贵人。”

后者蹙眉沉思片刻,试探道:“某近十年一直未曾来过江南,断不会在这南京有故人,所以姑娘不是南京人士吧,江西人?”

琴女懵住,下意识点头。

“奴是洪州、南昌人士。”

这一刻骆永胜更加笃定自己见过这琴女,热络道:“这可真是太巧了,某也是南昌人,未曾想他乡遇故知,姑娘现在可否心安,落座饮杯茶水。”

后者这才勉强算是放下警惕,颤颤巍巍落座。

“既是南昌人,缘何流落南京烟花场所。”

“早些年南昌战乱,奴随家来南京避难,经商为生,几个月前又逢灾厄,父母惨死匪兵刀下,不得已卖身葬亲。”

琴女闻言顿时双目垂泪,委屈之态让骆永胜脑中划过一道闪电。

他想起来了。

十年前,南昌书馆。

因为人生曾经有过交集,所以骆永胜的记忆中有过模糊的影子。

他记不得当年的全貌,但看看眼前这个可怜人,以极难和当初那个活泼的小姑娘联系到一起。

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也可以说是极悲惨的变化。

因为骆永胜。

“十年前在南昌,咱俩见过面,那时候你女扮男装去书馆,听三国。”

琴女愕然抬头。

骆永胜伸出手。

“把琴给我。”

琴女不解,但看着骆永胜身边几十名五大三粗的严肃汉子,哪里敢说不,当下便松开怀,双手奉上。

骆永胜接过,抚摸琴弦,而后随手一抛,便扔到了楼下。

砸翻好几个正吆五喝六,轻狂谩骂的士子。

“琴不弹了,孤送你回家,送你的双亲回家,让他们,落叶归根。”

骆永胜拉起完全呆滞的琴女走下楼,踏着一地的酒水碎瓷,看着无数张愤怒、惊惧的年轻脸庞。

看了足有片刻,骆永胜才长叹一声。

他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并因此看到琴女的遭遇而有负罪感,但看着这群无可救药的士子,他却反而有另一种冲动。

鲁迅先生说学医救不了中国人,学文才行。

那今日,又该学什么才能救这些文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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