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峦,一轮红日刚冒出了头,袅袅的炊烟从烟囱飞出来,呼出的白气似云似雾。
刚下过雨夹雪,本该是个天朗气清的好天气,好天气代表着好兆头。
可所有的一切,都被一个不速之客的出现打破了。
郑筠心的亲娘许凤仙找来了。
不是走着,而是躺着。
有村民早起上山看陷阱,结果在路旁的小水沟里发现了个人,上前一摸,人都硬了。
找到老支书,一问之下,竟然是宋娇娇朋友的亲娘,这才把人搬到陆家,几经辗转,半个村子的人都惊动了。
“听说发现的时候脸朝下,怕不是被水沟里的水闷死了。”
“那水那么浅,咋能憋死人?”
“说不定是坏事做多了,老天爷看不下去,就把人给收走了。”
“快别说了,人家孩子还在这呢,留下这么个半大的孩子,真是可怜哟。”
话题的中心郑筠心站在阴影里,周围人议论他的声音,他好似听得很清晰,又好似只有刺耳的嗡鸣,身边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天地间,唯有他自己,以及躺在地上蒙着白布的许凤仙。
到现在,他还没有勇气,去掀开那片白布。
他感觉身体像破了无数的大窟窿,正呼呼往里灌着冷风。
虽然许凤仙待他不算好,轻则辱骂,重则上手,但总归有这么个人存在,那他就还有个家。
现在他真的是孑然一身了。
下一秒,他冻僵的身体,突然被一抹温暖包裹住。
愣怔抬头,对上一双关切,又充满温柔的眸子。
宋娇娇帮他披上棉袄,担忧地看着他,“筠心,你还好吗?”
郑筠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表达什么。
宋娇娇在心中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看你妈妈最后一程吧。”
郑筠心如同木偶一般上前,掀开白布,吓得猛地往后一缩。
人有很多种死法,窒息而亡绝不是好看的一种,面部青紫肿胀,十分可怖,但好在宋娇娇眼疾手快扶住了郑筠心的胳膊,甚至还有余力,观察到了一处细节。
许凤仙的指甲缝里,好像有东西。
正要上前查看,老支书过来了,先是跟郑筠心表示了哀恸,毕竟是在他管辖的村子里出了事,他这个老支书难辞其咎。
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就询问了一些村民,重点关注发现许凤仙的人,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得出的结论是许凤仙自己走夜路,不慎摔进水沟,淹死了。
“节哀。”老支书沉痛地说,“你跟娇娇两人,等会先安心去考试吧,你母亲我会让人妥善照顾,一切等你们考完试再说。”
郑筠心犹在愣神,宋娇娇替他跟老支书道谢。
老支书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少年,拿着烟袋锅的手背在后边,沉沉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只是离开前,跟宋娇娇说了一件事。
前天有两个号称是记者的人来到他们王家村,张口闭口宋娇娇欺压百姓,鱼肉乡亲,意图挑起对立,老支书做主,把几人先关进了大队,想等着宋娇娇高考完,再处理这事。
结果昨天,这俩人撬开窗户逃跑了,跑了也就跑了吧,只要不影响宋娇娇考试,老支书也就没再管,谁知等到了晚上,听知青院的知青们说,在宋娇娇的考场外头,到底还是出了事。
一通调查下来,发现记者是有人故意放跑的,正是知青院的姚雨,所以老支书今天决定,不给姚雨租用牛车了,她爱咋去考试就咋去考试。
老支书跟宋娇娇说这些事,也是想问问她,那两个人对她有没有什么影响,需不需要他出面解决。
宋娇娇自然是拒绝了,并表示了感谢,老支书德高望重了一辈子,对她掏心掏肺,她不能害了他。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情,怎好让旁人动手。
到了时间,曹大锤开着拖拉机,来接她跟郑筠心去考试。
临上车的时候,曹大锤喊住她,悄悄跟她说:“我昨晚跟着那俩人,趁机套了麻袋,把他们关进了砖窑厂废弃的窑洞。”
“干得不错,他们可有说什么?”宋娇娇眯起眸子。
“倒是吐出了点东西。”曹大锤给她递了张纸条。
看完后,宋娇娇气势一沉,嘴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冷意毕现。
秦爱华啊秦爱华,果然是你,正好回京还没给你准备礼物,你倒是自己送过来了……【1】【6】【6】【小】【说】
宋娇娇将纸条揣进兜里,让曹大锤去开车,自己则上去找郑筠心去了。
郑筠心本就是那种清瘦削薄的少年郎,此时蜷缩成团在角落里,更显得小小一只,比家里那一窝狗崽子还要可怜。
她往他手里塞了个热水袋,又展开军大衣盖在两人身上。
辽阔的田野不断后退,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近处是一丛一丛的玉米秸秆垛,满是乡土气息,朴实敦厚,这片土地,养活了太多太多的人,也掩藏了很多脏污,以后怕是再难看到这般旭日东升的震撼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