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扇焦黑破烂的木门缓缓向后敞开,卢米安瞬间头皮发麻,有种被人浇了冰水的感觉。
不是开不了门吗?
我的推测错了?
它要是能开门,为什么还要敲那么久,说那么多话?
直接干啊!脑子有问题是不是?
虽然已成为“纵火家”,也经历过一些大场面,但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卢米安的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扑通扑通变快,就像狂奔在铁轨和枕木上的蒸汽列车。
要不是担心加德纳.马丁或者别的“铁血十字会”成员就藏在周围,近距离做着观察,他都想当场布置祭坛,召唤“魔术师”女士的信使,或者直接向“愚者”先生祈求。
下意识间,卢米安就要凝聚火鸦,制造出“披风”,严阵以待,但他的脑海内又一次闪过了忒尔弥波洛斯刚才的提醒:
“不要回应。”
这和不要开门是两回事!
卢米安本身就觉得外面那个怪物先敲门,后恐吓,最终才自己开门的举动很有问题,于是强行按捺住了自己,依旧保持静默状态,如雕像般看着门口。
那扇摇摇欲坠的焦黑木门继续往后敞开,黑幽幽的缝隙逐渐从手指粗扩大至可供一人出入。
可门外什么都没有,远离窗户位置的室内一片黑暗,靠着小房间破碎玻璃处渗透入内的绯红月光,勉强呈现出断壁残垣般的轮廓。
敲门的家伙呢?卢米安第一反应是打开灵视,看是否隐藏着肉眼无法发现的怪物,但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怕这相当于一种回应。
摇摇晃晃的木门停住了,不动了,而外面的幽深黑暗里既没有人影走出,也无事物蠕动,安静到了极点。
卢米安坐姿不变,望着那里,觉得这事真TMD诡异,就算想放火烧敌人,都找不到目标。
安静成了当前的主旋律,时间都仿佛因此而停滞。
突然,一滴水液从天花板位置落下,砸在了卢米安身前。
卢米安眼皮一跳,借着窗外的绯红月光,看见那液体鲜红刺目,形似血液。
滴答,滴答,一滴又一滴鲜血落下,逐渐染红了好大一片区域。
仅仅只是看到这样的场景,就让卢米安的内心充满不安。
滴答!
又一滴液体离开天花板,正好落在了卢米安的右侧脸庞,冰冷,粘稠,丝滑。
这不像是活人的血液,可又没有染上暗色。
浓郁的血腥味刺入了卢米安的鼻子,让他下意识就想滚向旁边,翻身站起,扑出窗外。
“不要回应。”忒尔弥波洛斯那句话又一次闪现于他的脑海。
卢米安略微调整了呼吸,任由那一滴滴带着浓郁血腥味的粘稠液体打在自己的脸上和头顶。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重了一些,忙审视起裸露在衣物外面的双手。
那里也滴上了冰冷粘稠的血液,它们无声无息地扩张着,连成了一片,就像给卢米安戴上了血色的手套。
卢米安借此联想到了身体其他部位,怀疑自己已被包裹在一层血液黏膜内,所以会觉得变沉变重。
他条件反射般想将疑似出现迟缓状况的手掌插入衣兜,拿出K先生的手指,让那位最擅长血液类法术的“极光会”神使对抗这奇怪的血液黏膜。
“不要回应。”这一次,不是卢米安又记起了忒尔弥波罗斯的提醒,而是这位宿命的天使再次发出了雄浑有力的声音。
卢米安又控制住了自己,任由身体一点点变重,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没多久,他感觉那些诡异的血液在渗透自己的皮肤,想要钻入体内。
它们似乎都有自己的生命力,缓慢但坚决地浸入卢米安的身体,一点点地从外到内将他“淹没”。
卢米安觉得自己的大脑也受到了相应的侵害,思绪模糊了不少,各种念头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暴力化倾向。
他想要杀人,他想要焚烧这片区域,想要点燃特里尔,想要毁灭这个世界!
艹!忒尔弥波洛斯不会是想趁此机会欺骗我,想利用这里的诡异力量控制我,达到摆脱封印的目的吧?卢米安忍不住怀疑起忒尔弥波洛斯“不要回应”这句话的有效性和那位宿命领域天使的真正目的。
他打算不再压制自己,赶紧做出反抗,寻找逃出这栋被烧毁建筑的机会。
但他之前就在怀疑“异常”最开始非得敲门,非得说话,非得取得允许的表现有神秘学上的意义。
如果不是本身就抱有这样的怀疑,他怎么可能完全相信忒尔弥波洛斯这个是敌非友的宿命天使,一直忍耐到了现在?
念头电转间,卢米安保持住了冷静,准备再等一下,再看看会有什么变化。
他的脑袋越来越重,他的思绪愈发混乱,他的耳畔响起了令人牙酸的切割声,他的身体感受到了仿佛来自远方的疼痛。
这就像有人让他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趁机切断他的手脚,分割他的身体。
突然,卢米安的意念抽离了出去。
他仿佛脱离身体的灵,看见自己正坐在窗边,浑身是血,眼睛异常空洞。
而他的身前蹲着一道烧焦般的人影,正举着血淋淋的斧头,不断地砍着他的大腿,将白色骨头劈成了两截。
呃……卢米安逐渐察觉到了不对。
他下意识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体好好的还在!
他依旧坐在破碎的窗户旁边,只是看到的不再是那扇摇摇欲坠的焦黑木门,而是周围区域的“倒影”和正被烧焦人影分尸的自己。
比起已被砍下的双腿和支离出来的白骨,卢米安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自己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