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赚钱,养家。
吃饭,工作,睡觉,睁眼,再吃饭,工作,睡觉。
日复一日,重复着每一天,然后默默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直到某一天,他参加女儿的音乐比赛,再次遇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
那个时候,祁宝开已经四十多岁了,发际线比当年高出许多,发丝渐次有些银白,眼角的皱纹在他笑的时候格外的明显。
而女人看上去也早已经风华不再,虽然依旧打扮的雍容华贵,可眼睛里总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她也有自己的孩子,她的女儿同样也是来参加这场比赛,拉的同样是小提琴。
甚至连曲子,都是他当初在长宁街经常拉的《云雀》。
祁宝开那颗沉寂了近二十年的心,因为再遇见江曼诗而跃动起来。
他紧张的手心冒汗,但是座位上的江曼诗却没有看到她,只是在为舞台上的女儿鼓掌。
比赛结束之后,祁宝开鼓足了勇气,将女儿交给她的老师之后,便追了上去。
江曼诗领着自己的女儿走向车子,祁宝开跑过去,声音沙哑的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等等……”
江曼诗奇怪的回过头来,祁宝开的内心紧张极了,心脏的跳动过快,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
他期待了近二十年重逢的场景,想象过无数种可能以及江曼诗的表情。
欣喜、尴尬、紧张,或者是气恼他当初为什么没有勇气带他离开。
但是当回头看他的时候,眼前的江曼诗脸上只有茫然的神色。
“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江曼诗一脸疑惑的问道,她打量着眼前这个有些沧桑的中年人,似乎在努力回想着她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可是这冷漠茫然的眼神,却如同一把利剑直接刺穿了祁宝开的心脏。
已经有二十年没见了,如今的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年轻俊朗的小提琴家,而她也不再是那个会被琴声所打动的妙龄少女。
最令人难过的,不是怨恨,不是憎恶,不是世间的千言万语。
而是被你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人,遗忘。
“没……没什么。抱歉,我认错人了。”
祁宝开转过头去,逃跑一般的离开了这里。
而在他离开之后,江曼诗带着女儿上了车子之后,才控制不住的捂住嘴,眼角湿润了起来。
回去之后,祁宝开开始陷入一种茫然失神的状态。
他经常会对着房间里的小提琴发呆,又或者在过马路的时候走神。
意识到他状态不对的妻子也尝试着安慰他,甚至在激动之余咆哮过,砸过家里的东西。
可祁宝开一直都无动于衷,此时的他心已经死了,似乎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在乎了。
就连那个以江曼诗的名字来取名的小女儿,他在看到的时候,也会因为担心想起江曼诗而不敢靠近。
他的人生似乎已经结束了。
一个叫祁宝开的小提琴家想要去死。
直到,那场覆盖全球的末世降临。
想死的人却没有死,不想死的人反倒是死了。
妻子因为常年操持家务,最先倒下,他的身边只剩下一个仅有八岁的女儿。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惶恐不安,才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原来,死亡是一种逃避的方式。
人的死亡只会带给爱你的人痛苦。
妻子的离世让他惶恐不安,他终于在父母离世之后,品尝到了严重的孤独。
这个时候的他,才意识到那个他一直不曾爱的女人,早已经成为他生活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个男人的人生当中,会遇到一朵白玫瑰与一朵红玫瑰。
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最终都会后悔。
若是选择了白玫瑰,曾经的白玫瑰会变成嘴角可有可无的饭粒,失去的红玫瑰则会变成其心头无法抹去的朱砂痣。
若是选择了红玫瑰,那么朱砂痣也会变成墙上令人嫌恶的蚊子血,而白玫瑰就会变成其一生难忘的白月光。
他一直怀念自己失去的朱砂痣,却忽略了身边那味道平淡,却无法离开的白米饭。
妻子死去之后,他和女儿相依为命。
可尽管他拼尽全力想要和女儿一同活下去,可残酷的世界并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末世之后半年。他的女儿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安详的离去了。
没有痛苦,在他的怀抱当中离去,比起大多数惨死在末日当中的人来说,她是幸福的。
祁宝开对人生再无留恋。
于是他带上了自己那把珍藏的小提琴,与他那年生日,妻子和女儿亲手为他挑选的竖笛,在雪地上挖了一个深坑,将自己埋了起来。
然后,他变成了一只青蛙。一只爱唱爱笑,喜欢演奏音乐,为所有人带去欢乐的青蛙。
在无数个孤独的日日夜夜里,只有音乐和放声大笑才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得到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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