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内,海胆头依然在高声地阐述着他的希冀,同学们也依旧目瞪口呆地听着。
但李清明却凝视着他的表盘一动不动。
他虽然已经忘记了那4个化为模糊黑影的同学,但对于整个秘境的回忆还是清晰的,看样子那几位无足轻重,无论在班级中还是秘境里,都是没什么表现的那类人。
只是「4」这个数字令李清明有些不安。
算上韩春,这个数字大约正是班里人数的1/12,与表盘上被吞噬的时间几乎吻合。
这么看的话,每次「死亡」的代价或许正是被吞掉1/12的记忆……
为了印证这件事,李清明展开了更多的回忆。
首先看教室中的这些人,除了那4位外每个人李清明都还记得,包括韩春与海胆头,都并没受到什么影响。
再往远了想,之后南屿医院秘境的几个队友也还记得,白昼、周城、中田秀夫这些形象也都历历在目。
而当李清明再进行更细致搜寻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医院的布置图有些地方想不起来了,那些医患的对白和造型也出现了或多或少的模糊。
之后尖峰学院的选秀也是如此,有两位同期新兵的面目也出现了回忆空缺的情况。
看来记忆剥夺并不仅仅局限于眼前,而是囊括了回忆的全境……
从最边缘,最不重要的开始,一步步向内啃食。
再这么来一次,恐怕就只剩下10个小时,和5/6的记忆了。
如此继续下去,当最后一个小时也被剥夺后。
他将失去一切。
表盘上也不会再有任何数字与时间。
任何一个短暂的须臾过后,时针便将倒转全境,将表盘完全染红。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毕竟他已经是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的残尸了。
想至此,李清明已不觉陷入了微颤。
这次并非是兴奋,而是愤怒。
他能接受自己被什么东西一刀砍死,那很刺激。
但像这样慢慢被一点点蚕食记忆,直至沦为一个空空荡荡的躯壳,一坨毫无主观意义的身体组织,一段魄散魂飘的人参果……
这不可接受。
想至此,李清明提气一吸,将思想放空,逐渐回归了平静。
恐惧只会喂养主宰,理智才能应对危机。
虽然付出了一些代价,但至少也算将这里的雏形探索而出了。
这里的情况类似于扮演类秘境,感受上似乎是秘境中的秘境,但本质却并非如此。
对的,这里的本质依旧是主宰的精神世界。
又或是,一个正在形成的秘境,一个即将突变的秘境。
为什么会这样?这还不得而知。
只能猜测这与「药量」和「实验体」有关,虽然秘境被成功引爆,却卡在了进一步突变的边缘,形成了借助残余「药力」,吞噬并同化新来者的主宰。
或许这位主宰吃够了就会真的突变。
而李清明要做的,就是在他吃够之前,吃掉他。
但这显然不是凭意志力和决心就能做到的事。
即便李清明已经醒来,即便他可以随手摸出任何他真正拥有的宝具和掌握的秘能,可一旦离开这间教室,一旦进入主宰的记忆,遭遇那里的角色,哪怕是一个油头垢面的网管,也足以将他一击爆杀。
是的,别忘了,这里并不是秘境,而是主宰的精神世界,强度、宝具这些东西并不好使,最多也就在李清明自己的记忆中生效。
也就是说,在这里不仅是主宰,连他手下的一个网管也都是不可击败的。
「不许,破坏,记忆!」
李清明突然想到了网管愤怒的话语。
仔细想想,自己进入这段网吧记忆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引发什么敌意,只是掏出棒球棍这个行为,导致了前台的呼救与网管的爆杀。
换言之,只要不破坏记忆,主宰并不介意记忆被侵入这件事。
想至此,各种各样的对策已在李清明脑海中应运而生。
或许可以篡改记忆,把主宰搞懵。
又或是植入记忆,将主宰改造一下。
当然也可以试着污染记忆,让他发疯。
正如那句话所说——
没有无解的秘境,只有迷路的尖兵。
嚓——
李清明就此起身,一甩挎上了背包。
回忆也随之中断,所有人都陷入了静止。
好消息是,教室的大门始终是开着的,省得再砸一遍水球了。
正当李清明走到门前,即将迈出的时候。
「加油啊,班长……」海胆头尽力扭过头,一字字说道,「可不许……再……回来了!」
李清明微微一笑,背身抬了下手,接着一步迈出。
对我严格是应该的,海胆头老师。
……
「身份证。」
一个女人的声音惊醒了李清明。
只是这次,他已没有任何慌乱。
烟味,昏暗的灯光,烂俗的歌曲,哒哒的键鼠。
化着浓妆的前台,百无聊赖地伸手。
很好,又回来了,一模一样,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身份证。」前台见李清明发呆,又晃了晃手,「没身份证不许上网。」
「有的。」李清明闻言点了点头,抬手摸进包中。
当然,这次不可能是棒球棍了。
他老老实实地摸出了回忆中的身份证件,连带着许久未曾触摸的100元联盟纸币,一起递到了前台手里。
前台接过证件,放在了某种扫描仪器上,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任何效果。
「咦?」她定睛望去,突然浅叫一声,拿起证件打量起来,「这是什么证件?你是外国人么?」
李清明顿时神色一紧。
糟糕,这是联盟建立后的新版证件。
而这个场景怎么看都是二十几年前,的确没出现过这类证件才对。
可那时的证件造型,他李清明又
怎么知道,就算知道也拿不出来,毕竟他只能取出自己切实拥有过的东西,而无法胡编乱造。
「钱也是……这是哪里的钱啊……冥币?」前台一边摸着纸钞,一边一脸提防地看向李清明,「你……到底是……」
李清明眼见她跃跃欲试要起身,连忙抬手安抚道:「我可以解释,稍等……」
然而……
「刘哥!!!有人捣乱!」前台再次扬起脖子喊道。
咚咚咚咚!
那恐怖的声响再次传来,那个油头垢面,穿着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的运动服外套的网管再次汹汹冲来。
又来?
李清明一个咬牙,正要开启肾上腺素强行拼一把的时候,却又见网管一个迈步急停,转而抓起了桌上的证件。
「哦,这个啊,新版的,能用,你手动录入一下就可以了,钱也是。」
说完,他撇了眼李清明,这便打着哈欠原路返回。
「这么一看,号码倒也对
得上……」前台也嘟囔着抓来证件,对着电脑操作起来。
李清明这才松了口气。
看样子,任何超脱于这个场景,有违和感的表现都会引起警觉,只是与「掏出棒球棍」相比,「新版身份证件」这个元素尚处容忍范围内,这才没有被当场抹杀。
如此看来,后面也要谨小慎微了,要确保行为、语言和随身物品都符合这个时代的特征,不要再搞出什么突兀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有点像《盗梦空间,为了让「做梦者」情绪稳定,千万不能搞出什么太夸张的东西刺激到他,否则会有所谓的「潜意识守卫」出手。
李清明正想着,「啪」地一声,前台将一张打印纸条拍在了桌子上。
「好了,押金100,办好了。」她点着纸条上的一串数字道,「账号输入你的身份证号,密码输入这个就可以了,坐哪里都可以。」
李清明就此接过印着上机密码的小条,转向了那一排排电脑,窥向了那一个个麻木无神的人。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
哪位才是主宰?
其实并不仅仅是这些上机的人,就连前台和网管也有可能。
做个类比的话,如果一个陌生人踏入刚刚高三四班的回忆场景,他只会看到如同电影一样层层递进的情节和角色,很难辨别出谁才是这段记忆的主体。
现在的李清明也面临同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