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胤锡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这是可以触碰的话题吗?若是在崇祯朝,说这样话的官员但凡被锦衣卫听到,少不得要下狱问罪,搞不好还要被杀头。
堵胤锡毕竟是一省巡抚,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只不过不敢说出来。远的不说,就说前几年,孙传庭在潼关编练新军,缺少军费,朝廷又不给军饷,孙传庭只能在陕西当地募集军费,可是那些富户豪绅呢?你五十两,我一百两,结果一百多家权贵竟然就凑出了不到一万两银子。
气的孙传庭下令清丈田亩,逼着他们给钱。结果人家立刻告御状,跟京师的官员联合起来,不断上书,催孙传庭出兵,要把这瘟神给送走。结果崇祯也是不谙世事,被蒙蔽视听,自己刚愎自用,也不断催促孙传庭出兵,甚至给孙传庭扣上不出兵就是叛乱的大帽子,逼得孙传庭出兵潼关。结果柿园之战惨败,孙传庭兵败身死,明军全军覆没,大顺军攻进去之后,立刻开始追赃助饷,结果不肯给钱的山西士绅硬是被大顺军搞出了几千万两银子。
试想,若是这些人愿意出几百万两给孙传庭当军费,是不是就不会落得灭族的下场了?可人家还就这么干了,就是不出钱,宁可全家被杀,所有财产被大顺军抢走,也不愿意出钱。你说这些人是弱智吗?不,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大刀不架在脖子上,永远不会吐出钱财。
“所以我们要从制度上约束人性,光是相信人性是不可取的,人都是自私的,谁也不会把自己的钱财无缘无故拿出来给朝廷,这就说明,我们必须要取消那些不合理的制度,制定合理的税收制度,不仅仅要从底层民众身上收税,还要从达官贵人的头上收税,你挣得越多,交的就要越多,否则何来公平可言。”高衡说道。
堵胤锡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他万万想不到一个安南当地的军阀竟然会有如此的见识,这简直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高衡是炎黄子孙不假,听陆涛说,这兴华军也都是炎黄子孙组成,可是他们竟然有这样的见识,这有些颠覆他的认知了。
堵胤锡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那高大帅以为,如何解决。”
“简单,就一句话,丁亩合一,官绅一体纳粮,火耗归公!”高衡斩钉截铁道。
“啊!这!”堵胤锡彻底呆住了,他喃喃道:“官绅一体纳粮,火耗归公,官绅一体纳粮,火耗归公。”
“难道说?”堵胤锡眼神一亮道。
高衡点点头,“不错,我就是字面意思。丁亩合一,原来独立的丁税就不存在了,丁随地起,田地多则税收多,田地少则税收少,没有田地就没有谁,直接从根本上调整官府、地主和农民之间的利益分配关系,消除富者田连阡陌,竟少丁差,贫民无立锥之地,反多徭役的情况,然后官绅一体纳粮。”
高衡指了指堵胤锡道:“堵大人,你不交税吧。”
堵胤锡老脸一红,他乃是一省巡抚,怎么可能交税呢?高衡指了指自己道:“我交!”
“啊?”堵胤锡道。
“不错,在我兴华军治下,自本帅以下,大小文官武将全部交税,并且按照定制纳税,比如定制一分税,一个普通士兵一年军饷二十两,那就交二两银子的个人所得税,比如一个旅长一年两千两,那就要交二百两银子的个人所得税。而且不存在什么火耗一说,该多少就是多少,所谓火耗归公,就是直接把火耗定死,你说一分火耗,那行,那就交二百二十两的税,抵消你的一分火耗,如此一来,各司其职,大家收入多的就多交,收入少的少交,全民上下一心,为整体利益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高衡挥了挥拳头道。
“醍醐灌顶,醍醐灌顶啊。”堵胤锡惊叹道。怪不得这地方能发展成这个样子,没想到高衡竟然在此地实施了如此先进的制度,这种制度虽然堵胤锡是第一次听说,但是他是文官,还是地方大员,如何能不理解里面的深层含义,如果大明能按照这个方略实施下去,不出三年,国库立刻就会充盈起来,到时候征兵练兵,扩充军备,还不是易如反掌。
“我回去之后,要立刻上书给。”说到这里,堵胤锡顿住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带罪之身,且不说自己还能不能回去,是不是一回去就会被何腾蛟抓住,就算自己能回去,又上书给谁?隆武朝廷已经被建虏四面合围,估计自身难保了,堵胤锡明白,按照大明的尿性,估计又会掀起一阵谁是正统的争斗,到时候肯定是腥风血雨。
高衡道:“不说这些了,堵大人,我们已经到谅山府了。”
两人一路交谈,堵胤锡全神贯注,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谅山府城下了。经过高衡提醒,他才抬头一看,没想到这一看,他又震惊了。
在他面前,分明是一堵高大的城墙,这城墙的规模让他有些恍惚。他嘴唇蠕动一下道:“这,这就是谅山府。这城墙,这。”
高衡笑了笑,因为这里是兴华军最重要的大本营,军部时期就对城墙进行扩建和加固,数年时间过去,现在的谅山府早就不是曾经的安南谅山府,现在的谅山府城墙虽说比不上京师,但是在堵胤锡眼里看起来比长沙府的城墙还要高大雄伟。城头人影绰绰,显然是大量士兵驻守,城门打开,往来行人摩肩接踵,城内人声鼎沸,显然是繁华异常。
“放!”砰砰砰。
一阵爆豆一般的声音传来,堵胤锡大惑不解,高衡道:“哦,大人不必惊慌,这是我们城外大校场上将士们在训练。”
堵胤锡问道:“那这声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