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李隆基坐在高位上,手里正审阅着一份诏书,在他面前和周围则是有二三十名文官和书吏在马不停蹄地起草新的诏令,每写出一封,根据各人校对和改正后,就会立刻由李隆基加盖玺印送往三省和各处官衙。
直到现在,时间将近五更天,长安城上下还在沉沉睡眠中,但一个又一个大人物已经被人从被窝里拉起来,开始被迫接受面前的现实。
李隆基这时候敢用玺印也是有缘由的。
等早朝时,太平公主的党羽就会在朝中发力,而李隆基的父亲相王则是能直接参与朝政,再加上韦氏死绝,朝堂上不会再有任何人敢站出来指责临淄王大逆不道,因为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在跟太平公主和相王作对。
李隆基打了个哈欠,站起身看向外面。
“请他进来。”
“臣刘幽求,拜见大王!”
“哈哈哈,刘兄快快请起。”等早朝时,李隆基将会一跃而成为朝中的新贵,但这时候没有露出任何跋扈神气,反倒是亲自来到殿门处迎接刘幽求,引得后者心里一阵感动。
紧接着,李隆基没有过多废话,看向刘幽求,面露期待。
“上官婕妤那儿......”
李隆基实际上也是不知道上官婉儿持有遗诏的,但他希望上官婉儿能过来替自己写诏书,他想要的,是上官婉儿的本事。
在历史上这时候,也是上官婉儿向刘延庆出示了遗诏,说自己奉太平公主之命私自留下了第一份遗诏,再由刘幽求转告给李隆基,李隆基那时候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动了杀心。
“额......”
刘幽求语气微滞,低下头,低声回答道:“臣...臣在半路上瞥见大王新任的那个王校尉要欺侮一个公主,臣就呵止了他,然后......让王校尉带人去搜寻上官婕妤了。”
“王校尉?王镇?”
李隆基微微皱眉,按照他对王镇的印象,对方似乎并非是见色忘身的人。
而且在宫变中侵犯公主,不管他站在谁的那边,事后肯定都得死的。
这是天家威严,不能侵犯。
相反,王镇心狠,果决,做事有脑子,在李隆基看来是一个值得被自己继续拉拢的人。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给王镇再提一级官职,让王镇之后对自己死心塌地。
现在刘幽求忽然说王镇敢欺侮公主,李隆基是不信的。
“怎么可能,他欺侮谁了?”
“回大王的话......”刘幽求几乎不敢去看李隆基的目光,嗫嚅一下嘴唇,道:“是安乐公主。”
李隆基气的想笑。
王镇派来的人比刘幽求先到,已经详细说明了过去几个时辰内发生的所有事,其中当然也包括王校尉要杀“韦氏余孽”安乐公主,却被刘幽求制止。
王镇做事确实有条理,以至于刘幽求现在故意想要脏水泼到王镇身上的行为也被李隆基立刻看穿。
不仅他脏水泼不成,刘幽求在李隆基眼里也失去了一些价值。
“刘兄,”
李隆基温和地笑了笑,拍拍刘幽求的肩膀,然后凑近对方耳边,低声道:
“她死了没有?”
“......没有,那个安乐公主许诺了许多东西,所以臣就想先回来替她问问大王......”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禁军再度大声通报道:“左万骑营果毅校尉王镇求见!”
李隆基和刘幽求都正站在殿门处,听到通报声,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去。
一个穿着黑色甲胄的年轻人缓步走来,腰间悬着两颗头颅,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衣服不沾着血迹,身上肉眼可见的带着一股子狠戾劲儿。
在他身侧,站着一名体态微微有些瘦削的貌美贵妇,面露不安,这时候正下意识地往王镇身边靠了靠。
在他们身后,上百名杀气腾腾的甲士虽然难掩疲惫,但还是为首那个年轻人的带领下,在这殿门前的偌大台阶上直接躬身施礼,齐声道:
“拜见大王,大王洪福千岁!”
洪亮的声音惊醒了一片死寂的宫庭。
因为宫变,昨夜和今天凌晨死的人不少,而且当韦后逃入飞骑营却被一个小卒斩杀,其头颅被临淄王派人挑在枪尖上明晃晃地在皇城内各处传示,这种血腥的氛围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嘴。
但这时候,周围越来越多的宫人和禁军在这种声势的感染下,对着殿门处的临淄王李隆基躬身施礼。
“大王千岁!”
李隆基嘴角露出难以压抑的笑意。
随即,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刘幽求,眼底满是深邃。
“刘兄,你也该跟人家学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