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说些什么,最后无一不垂头丧气,沉默不语。
跟到这会的幕僚,都算是比较忠心的了。事已至此,只有死中求活,他们也没办法。
苟晞沉吟良久。
赶了这么久的路,大军其实有点疲惫。
如果换作他以前带的老部队,这不算什么。但现在这批人嘛,新卒太多了,却不如老兵那么耐苦战。
不过,他很快做出了决定:“你遣人造桥。一俟完毕,即刻拣选精锐渡河,攻贼营垒。”
“诺。”苟纯大声领命而去。
苟晞长吁一口气。
没时间,真的没太多时间。邵勋现在是脱不开身,但万一让他缓过来,苟晞不相信他能坐视自己在兖、豫、徐三州交界之地站稳脚跟。
因为自己有最大的本钱:大将军、大都督,督青徐豫兖扬荆六州诸军事。
邵勋只是禁军将领,并非方伯。所以他从来只着意调教银枪军,因为那是他的私兵部曲,无论他是九品官还是一品官,这些兵都是他的。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完完全全靠银枪军震慑四方而得来的地盘,并不稳固,只不过没有人挑战他罢了。
从现在开始,兖州霸主的争夺战已经开始,谁赢谁就是河南的主人。
庆幸的是,邵勋犹犹豫豫,一点都不果断,妄想用缓兵之计来拖延自己。
可笑,可笑!
小小菏水,造个浮桥并不费事。天黑之后,差不多就完工了。
营寨之中,到处是埋头吃饭的军士。
没有人说话,因为苟使君(苟纯)可不是什么善茬,杀起人来比他大都督还要狠辣。
新兵们以前不知道,但在一些人毫无征兆地被斩首之后,什么都懂了。
有些聪明之辈甚至猜到了苟晞、苟纯兄弟在青州最终失败的原因,大概与严刑峻法、胡乱杀人脱不开关系。
“咚咚咚……”营中响起了鼓声。
还在吃饭的军士加快了动作。
已经吃完的人陆续起身,在军官的带领下,至营外空地上列阵。
战斗其实已经开始了。
浮桥南岸,少许身披重甲的武士,已经举着大盾,手执利刃冲杀了起来。
对面的谯军攻了一次浮桥,没打动,遗尸百余具后,仓皇而退。
重甲武士追击了一下,差点攻入营寨,最后因为兵少,缓缓退了回来。
但他们已经在南岸站稳了脚跟,大部队随时可以过河,拿下这个营寨只是时间问题。
“咚咚咚……”鼓声继续响着。
现在已经不是聚兵的意思了,而是进兵。
队列之中,军官们大声喝骂笨手笨脚的新卒,因为他们根本听不懂金鼓,辨别不了旗号,还得军官不断提醒。
乱糟糟之中,一幢又一幢的人被驱赶着过河,在对岸列阵,然后向谯军的营垒发起了进攻。
战场上一时间矢石横飞。
谯军守营垒,但人少,只有三千众。有利的一点是,这三千人多为各家部曲,还算有点战斗力。
苟晞军众人多,且有部分精锐老兵,虽然这会士气低落,但还是能战的。
担纲攻寨人物的苟纯没有任何犹豫,先让新卒冲了一波,然后果断投入老卒,以他们为矛头,展开了迅猛的攻击。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到了最血腥的阶段。
及至午夜,第二条浮桥也被造好了,越来越多的苟晞兵众渡河,然后从另一个方向开始攻营。
战斗日趋激烈。
守营的谯、沛两国部曲虽然技艺都还不错,但战斗经验匮乏,被两面进攻打得手忙脚乱。
寅时初刻,营外所有亭障被尽数攻破,壕沟被填平,土墙被拆得七零八落。
卯时半,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一道营门已被攻破,守军放火退敌,然后疯狂的拉来杂物、辎重车辆堵塞大门。
苟纯看得大怒,当场斩杀了十余人,下令再攻。
苟晞也渡河赶了过来,看着杀声震天的战场,微微皱眉。
“兄长,再有半日、最多一天工夫,定然破此营垒。”苟纯以为兄长担忧战事,安慰道。
“我方才收到消息,南边有大队人马赶来,其众不下五千。”苟晞说道。
“哪的人?”苟纯一惊,问道:“莫非是李重所领之牙门军?”
“不像。”苟晞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廪丘驻军,应是沛国、谯国征发来的士卒吧。”
濮阳廪丘城外有他们的游骑,一天一报,至今没有任何动静。
济阴方向也没有任何敌军。
苟晞稍稍松了口气。
来就来吧,五千援军而已,一并打了。
而就在菏水南岸战事愈发激烈的时候,邵勋统领的大军已风驰电掣般抵达巨野县东境。
稍事休整一番后,已经缩水到五千人左右的他们继续前行——半路上陆陆续续有人掉队。
七月初四正午,就在苟纯攻入营垒,苟晞率众与赶来的援军激战的时候,邵勋已至金乡县城,离战场不过四十里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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