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相舍一角,堆放着两个竹筐,筐中放着大大小小许多官印。
其实都是在邺城打制的,让少府做好再送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镇将、太守、县令等等,大大小小的官职太多了。
一筐又一筐的官印送出去,由邵勋亲手交到别人手上,收获一堆廉价的感谢——是的,就是廉价,因为他们随时可以扔掉大晋朝的官印,再度接受刘汉的官印。
乱世嘛,不寒碜。
只能说,河北士民还对大晋朝有点怀念,不是很愿意在匈奴手下做官。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们更愿意做晋人,没选择的话就算了,也不强求,毕竟晋廷也不是啥好玩意。
明天还会有一批官员前来拜见。
邵勋一边喝茶,一边把玩着官印,静静思索河北的未来。
刘氏站在案几后,轻轻磨着墨。
她本来不愿意干这活的,但邵勋“威胁”她,如果不磨墨,就睡她。
刘氏沉默片刻,很快屈服了。
邵勋则心中暗笑。
他现在不会碰这个女人的,至少要等确认她身体里没遗腹子以后才会上手。
再者,强行上手实在太无趣了,他要这个女人主动送上门。
“王者伟力,在于集众。”邵勋放下官印,看着墙上的地图,说道:“来者发赏,见者给官,野那,你觉得如何?”
刘氏不说话,只侧身继续磨墨。
对邵勋来说,这個角度让他感到很放松。
接待一堆又一堆河北官员、酋帅,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谈论着不切实际的未来,时间长了,连他都感觉烦躁。
所以,不如静下心喝喝茶,欣赏一下美色,放松下紧绷的神经。
或许,这就是“接着奏乐接着舞”的真义吧。
女人头戴毡帽,彩色绸缎贴边。
帽顶的扣绊之上,一左一右垂下了两条彩带,绿色的。
这种帽子,一直到20世纪都很流行,和蒙古人的便帽大同小异。
一时间,邵勋都有点弄不清楚这种风格到底是中亚那边的还是北方草原上的了,可能是互相学习形成的吧。
从侧面望去,帽子下面最显眼的便是尖挺的鼻梁了。
嘴唇像花瓣一样,紧紧抿着。
脖子比较修长,下方是典型的胡人圆领大袖衣。
这种上衣很长,一般垂到膝盖附近。普通一点的用毛布,酋帅之家的用绸缎。
袖子比较肥大,这一点和晋人服饰有点像,但上衣整体比较紧身,这可能和人家的生产生活习惯有关。
山峰收束得很好,骄傲挺立着。
许是感觉到了目光,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山峰跃动的节奏陡然紊乱了起来。
山峰边缘是黑粗的发辫。
草原之上,有人髡发,有人辫发,一度是区分胡人种属的重要标志。
辫梢扎着几个彩结做装饰品,看着还不错。
有些胡人——无论男女——还喜欢在辫子上绑珠子、玉石,以夸耀身份、财富。
大袖衣下摆向后圆润地翘起。
从侧后方看去,下摆中间微微内凹,虽只能瞥得一角,亦可让人想象那深邃迷人的臀缝。
邵勋的目光在此留连了一会,女人又侧过了一点身子,不给看。
上衣下方是袍裤,较为宽松,甚至可以说肥大。
对胡人贵族而言,宽松袍裤是主流,但不方便,因此经常用彩色锦带扎住裤管,故也被称为缚裤。
到国朝这会,相对细窄、贴身的袍裤渐渐流行了起来,因为确实方便。
大腿饱满、丰腻,根部紧紧并在一起。
小腿圆润而修长,配上长靿靴(长筒皮靴),竟然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
许是被看的时间长了,女人抬眼看了下邵勋。
目光很平静,夹杂了一点愤怒,或许还有几丝鄙夷。
有的女人姿色很不错,但非常厌恶以色娱人,她们总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很有眼光,唯一的遗憾是女儿身,没法施展抱负。
嫁人之后,为丈夫的大业出谋划策,并推着男人往前走,野心勃勃,一副奋斗逼的模样。
殊不知,男人不会为你的奋斗精神感动,只会为你的姿色悸动。
属实努力错了方向。
“石勒在襄国聚众近万,见得我未亲征,便与侯飞虎大战。你知道他怎么败的吗?”邵勋又问道。
刘氏懒得说话,继续磨那仿佛永远也磨不完的墨。
“黑矟军阵列野战,乌桓骑兵绕至侧翼、后方围射,他匆忙召集起来的人就顶不住了,这属于没有自知之明。”邵勋说道:“他又奔往赵郡去了,但赵郡未必有什么兵。侯飞虎、乞活军尾随追击,石勒根本来不及做什么。最后的结局是,每至一地,尚未站稳脚跟,追兵又至,只能继续败退。跑到最后,身边能跑得只剩几个人。”
“其实,石勒面对的这个场面又算得了什么?”邵勋看着刘氏,说道:“自起兵以来,我每次都是在骑兵丛中横行。匈奴、乌桓、羯人铺天盖地,箭矢密密麻麻,早就习惯了。可他们没有一次得逞,每次都被我击得粉碎。”
“我的兵也早就习惯了与大队骑兵交手,被包围又怎么样?匈奴在我周围跑来跑去,没有底气直冲上来,仿佛为我送行一般。羯人诸部在偏厢车前尸积如山,纵马跃入车阵中时,直接被步槊给捅穿肚子。到了最后,他们都不敢和我正面交手,只知道袭扰粮道。”
“乌桓人用骑射击溃了石勒匆忙召集的步兵,值得骄傲吗?在我看来不值一提。”
“乌桓人也知道这点。所以昨天薄盛战战兢兢,乞求我原谅,因为他以前为司马越做事,害怕我翻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