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的命令不含一丝感情,就好像他杀的不是人,而是待宰的猪犬一般。
“喏,奴这便去传旨。”
高力士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出了勤政楼。等走出去之后,这才感觉到自己心跳恢复了正常。在他印象里,李隆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统统杀掉”这四个字虽然短,但包含的信息量,却是极大。
太子与其他二王的眷属与亲戚,府里的奴仆妃嫔,除了孩子,其余皆是一个不留。
“要换太子了诶。”
高力士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声。
贵族们锦衣玉食,贵族们如履薄冰。
稍有不慎,也会家门被屠灭,无处说理。
皇权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头上,无人可以摆脱。
高力士知道李瑛是“无辜的”,所谓“谋反心证”,跟当年酷吏张汤的“腹诽之罪”雷同。
你说你没有,但我认为你心里有,这便可以了。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我也不需要跟伱讲什么证据。
权力场上无父子,太子是名正言顺可以顶替天子的存在,这就决定了不可能有什么父慈子孝,也决定了太子之路不会一帆风顺,更是证明了与太子离得近的人,极有可能被殃及池鱼。
孰是孰非,谁可一言而决呢?既然决定参与这个游戏,就不要抱怨游戏规则残酷吧!
高力士一边带着宫里的宦官前往东宫,一边感慨的思索。这一波,大概要死不少人了。
权力重要,还是性命重要,这是每个权贵都要回答的问题。
对于某些人来说,如果没有权,那这条命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同的人,恐怕答案也是不一样的吧。
高力士满怀心事的来到东宫,对太子李瑛和二王传旨。
听到自己居然被放过,三位皇子喜极而泣。至于府里其他人要无辜被杀,那不是他们关注的问题。
老婆没了再娶,留着小命在,就一切皆有可能。
李隆基辣手无情,他们又何尝是心怀慈悲之辈?
不过是大鱼吃小鱼一般的权力博弈罢了。
人命?人命算个屁!
高力士面无表情看着相拥而泣的太子与二王,不知为何,觉得他们好像三条狗。
回到勤政楼,高力士便听到房间内传来琴声。进入之后,李隆基已经换了一身儒衫,双手放在一张古琴上弹奏着。琴声之中,带着杀伐之意,铿锵狰狞。
看到高力士进来了,李隆基停止弹奏,轻声询问道:“太子与二王如何?”
“回圣人,喜极而泣罢了。”
“去把李龟年叫上,朕要去灯轮那边听他奏乐!”
李隆基匆匆忙忙的起身,很是亲切的拍了拍高力士肩膀说道。
这让高力士有种错觉,或许太子李瑛等皇子,在李隆基心里的地位,还真不如自己这个宦官。
“圣人请稍后,奴这便去梨园喊李龟年去南门灯轮处。”
高力士恭敬说道。
“速去速去,朕一时技痒,要与之同奏!对了,让韦青也别走了。”
李隆基兴奋得如同一个孩子似的。
……
“上元节啊,还是错过了上元节,我的长安花灯上元夜啊!”
春暖花开,坐在从长安以东不远的“长乐驿”发出的马车上,郑叔清一个劲的唠叨哀嚎着,自己因为绕路而错过了一年一爽的长安上元节,此刻正悔恨不已。
早知道就走武关道了,爬山很累,但不会耽误时间。
“使君,您能不能不要再说了。上元夜那天,我们在黄河边的驿站,都快冻死了,连条狗都没有。驿站两旁的花灯挂得像是鬼火一般。这就是你念叨的上元节?不会是鬼节吧?”
方重勇无奈的打断郑叔清说道。
众人挤在拥挤的马车内胡侃着,长安郊外驿站繁忙得很,这马车里面还挤着一个醉醺醺的文士与他们同路,窝在角落里头睡觉。他不闹腾,郑叔清一行人就当他不存在了,该聊什么还是聊什么。
“你这个黄口小儿懂个屁!长安的上元节,能和黄河边的破驿站比吗?那游街,那花灯,那腰细柔软的……”
郑叔清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打住头。
方重勇好像盲生发现华点,轻咳一声揶揄道: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郑使君,您看着一本正经的,似乎也很风流啊。
是不是今年上元夜有貌美娘子等着你,让你心急如焚啊?”
郑叔清刚要辩解,那个因为宿醉窝在马车角落里的文士却如同弹簧一般坐起,惊呼道:“好诗!好诗啊!是谁所作?”
你踏马到底怎么回事?
方重勇与郑叔清、严庄三人全都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位文士,至于跟车夫坐在一起的阿段显然看不到,方来鹊睡着了不知道。马车里本来闲散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你写的?”
那文士看着方重勇问道。
本来想承认,不过想想一个孩童写这样的诗好像确实比较离谱,方重勇指着郑叔清说道:“是这位使君写的,不知阁下是……”
“在下李太白,敢问这位郑使君是……”
李白?
方重勇与郑叔清等人一愣,这也太踏马巧合了!
“鄙人郑叔清,此前为夔州刺史,现在回京述职,久仰久仰。”
发现眼前的人是李白,郑叔清一时间不好意思把方重勇的话撤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