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要架桥的时候,只需要收紧绳索,将它们牵引出来即可,压根不用费什么劲!
而这种状况,必须是北岸的河北叛军斥候,亲自来卢县岸边栈桥仔细侦查分辨,才能看出来的。
以如今这情况来说,类似操作几乎没有可行性。
也就是说,河北叛军吃这个亏是必然的,事先不可能察觉。
李岘忍不住苦笑,换了他在聊城当守将,也一样防不住。
很快,这些小船便已经通过绳索的连接,铺到了黄河对岸,并被人在对岸将绳索固定在牢固的桩子上!
一座浮桥已经初见规模!
看到这一幕,方重勇忍不住嘿嘿冷笑,心中暗道:
皇甫惟明,你想不到吧,老子当年在陇右的乌兰关还造过浮桥呢!那边水流叫一个急啊!比今日造桥不知道难多少倍!
“节帅,桥桩已经铺好了!”
段秀实跑来对方重勇抱拳行礼道。
“铺桥板!”
方重勇沉稳下令道,他的心脏也在剧烈跳动,不过脸上看起来还撑得住,依然是那副古板不惊的模样。
这种造桥之法他在乌兰关用过,就是因为当时河流湍急,不方便铺设木板,所以要事先造“模块”,减少铺设次数!
用此法可以快速造桥。
但这里的黄河河面更宽,也不知道好不好用。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就算不好用也要硬上了。
“得令!”
段秀实领命而去,看上去信心满满。
很快,银枪孝节军的士卒便几个人扛着一个长方形,拼接而成的巨大木板,跑向那些用绳索连起来的小船。
这些士卒用事先准备好的大铁钉,将其钉在小船上,远远看去就像是平坦的木桥桥面一般。
他们如同接力比赛一般,第一组钉完了就撤走,第二组铺上第二块木板接着钉,来回往复不休。
李岘仔细查看那些下面加了木条作为加强筋,四周有包边的大木板,忽然间想起银枪孝节军假模假样包围卢县的时候,似乎是在打造一种“攻城器械”,营地里热火朝天的模样。
他现在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这些人哪里是在打造攻城云梯啊,他们就是在打造浮桥木板!
方重勇和他麾下丘八一连忙了几天,便是为了此刻!
李岘忍不住看了看始终保持着扑克脸,抱起双臂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方重勇,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甚至是不可名状的畏惧。
银枪孝节军想来应该是很能打的,但是方重勇并未以此骄傲自满,认为老子天下无敌。
相反,对方非常注重战斗细节和后勤保障,非常喜欢使用计谋。
连架设浮桥,都在前面好几天做足了准备,其中不乏大大小小的战略欺骗。
其实在李岘看来,聊城守将或许根本就关注不到这些,而方重勇却依旧是把套路玩得一丝不苟!连打造渡河木板,都要让敌军以为是在准备攻卢县的攻城器械。
不用大楼船,也是为了麻痹对岸守军,让他们以为银枪孝节军没有渡河的意图。
其心思之缜密,当真不可小觑!
李岘有点明白方重勇此前征战西域,硬抗吐蕃,是怎么把那些大战恶战赢下来的了。
比起方重勇和他麾下的银枪孝节军严密部署,步步为营。
李岘觉得他自己,还有永王麾下的那些军士,当真是一群鱼腩笨鸡啊!
不仅菜,而且还懵懂无知。
他们这样的废柴,怎么打得过银枪孝节军这样的虎狼之师?
李岘不由得为永王李璘的命运担忧起来。
正当李岘胡思乱想之际,段秀实走到方重勇面前,抱拳行礼道:“节帅,浮桥已经架设完毕!不到一个时辰!末将前来交令。”
“准备几艘渔船,沿着浮桥来回巡视,打捞不慎落水的弟兄。
其他人,骑马渡河!”
方重勇大手一挥,立刻招呼身边的何昌期说道:“你带着亲兵队打头阵!现在就走!”
说完,何昌期领命而去,方重勇身后的亲兵呼啦啦走得一个不剩。
李岘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跟着方重勇一起渡河,还是回转卢县县城去睡觉!
似乎想起李岘这一茬,方重勇转过身对李岘摆了摆手,笑着说道:“粮秣辎重,宣武军中会有专人来负责转运的。替某谢谢永王殿下。讨伐河北贼军,就不劳永王费心了。”
说完,他便骑着马踏上浮桥,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河北龙潭虎穴,你还真是敢闯啊!我还以为你只是虚晃一枪。”
李岘看着有条不紊渡河,消失在夜色之中的银枪孝节军士卒,他忍不住一阵感慨,喃喃自语说道。
人与人,大不同,有人就是水里来火里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
这个真的比不了。
李岘不禁为永王李璘捏了把汗。
这位皇子,当真是不知道天下局势之险恶啊。
如方重勇这般的蛟龙猛虎,已经出来兴风作浪了!
李璘面对这种人,要怎么跟他们打交道呢?
……
博州州府聊城城头,一个守城的火长爬上女墙,对着城下嘘嘘。
等嘘嘘完以后,他提了提裤子,一脸满足。
忽然,站在高处的他,似乎看到城下有人影在晃动!
这名火长再看,那些人影又不见了。
他揉了揉眼睛,急忙跳下女墙,对身边士卒吩咐道:“城下好像有人影,要不你坐吊篮下去看看?”
“不会有事的吧,外面黑灯瞎火的。”
士卒心中暗骂自己的火长不是东西,自己不肯下去看,偏偏让他去看。所以始终不肯松口下城楼。
“也罢,去那边巡视吧。”
这名火长指了指城墙另外一头。站女墙上朝着城下嘘嘘,军法起码十军棍起步,这事追究起来还真不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