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飞无法,只得目送陆然离开。
一双鹰目,满是遗憾。
直至不久后她听到几声鹰击之声,才终于转身走回了那天井之下。
雨帘唰地再度落下,然后那天井之中,飞进两只鸟来,一左一右,停在白云飞的肩上。
左边一只万色鹦鹉,开口说道:“大姐,就这么眼睁睁放他走了?”
右边一只灰色渡鸦,全身暗灰,唯有眼睛血红,接话道:“大姐二姐,我真是不懂,此人有什么大机缘,要你们这样精心设计,十三年前就布下暗线,只为跟他产生这点羁绊。”
白云飞先是转头瞪了灰鸦一眼,命她小心说话,接着又说道:“据我观察,此人的确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灵性灵根,甚至不如那陆平生,可是师尊当年遗愿便是收他纳入我三餍山,并且将门主之位传授给他,师尊仅此一个遗愿,因此我们无须怀疑,只要继续执行便好。”
万色鹦鹉抖抖脖颈,又说道:“好什么好呀,这不就没留住,还不是得放他走?依我看,把他抓了,锁他个三十年,不怕他不从。”
灰鸦干笑了两声:“还不是怕那徐方来找茬嘛,上次拿了他一把破刀,这大仙君,可是憋着一肚子气离开的。”
“呵呵。”白云飞伸手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摩挲了几下,那里,正是陆然方才去挑宝贝的地方。
原来,这人仙,将自己的藏宝洞天,放进了自己肚子里。
白云飞目中金瞳一闪,像是终于获得了什么满足似的,似笑非笑道:“不用强求,咱们有这忘情之水,不怕他有朝一日,不来求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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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一遭那如同一张长网的悬桥。
两兄弟在来时的断崖处告别。
陆平生将身上背囊卸下,交由陆然手上,很是不舍地关照道:“我说要送你下山,你偏要自己走,这里面有些干粮,足够你到那临阳城了,里面还有些钱票,喜欢什么,你尽管用度,要是遇见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就回来找我,师尊和我都随时欢迎你回来。”
陆然难得地冲陆平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连说了三个晓得了,敦促他尽快回去,说那大鹰还在崖边等着呢。
可陆平生不动,站在那,抿紧嘴唇,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一向不喜欢长篇大论的陆然,面对陆平生眨眨眼睛,一口气说了许多:“堂兄,这几日我可太高兴了,想到这陆家村还有一个你活着,从此我不便不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了,真好。而且你在这忘情宗也混得不错,日子过得挺好,也不像外面那些打打杀杀的仙人们,叫人总是提着一颗心,堂兄你要好好修行,等我也有所小成,届时再来看你,你别送了,回去吧,噢,对了,记得对那些信女们好些,她们也都是可怜人家的女儿。”
陆平生抽泣了两声:“可是你要去外面修行,那不就是让我整日替你提着一颗心吗?”
“哎呀!我跟你不同,我这个作孽的体质,到哪都有危险,而到哪又都能逢凶化吉,不然我怎么能在【浮图】中活下来?不然,我怎么能从那灭村惨案中活下来?”
陆然上前两步,重重拍了拍陆平生的肩,调笑着说:“用那些人的话说,我陆然是个有缘之人,有缘之人,没有那么容易死!你不用担心,等着听到我的名字震铄这仙人界吧你就!”
陆平生也笑了,“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倔、乐观,还有爱吹牛!”
“还有——干干脆脆,从不拖泥带水!走了啊,你回吧。”
陆然拎起背囊,冲陆平生最后又笑了一笑。
干干脆脆,这一句是小时候阿爷经常形容陆然的词,好像有些语法上的不对,却叫人印象深刻。
干干脆脆,转身大步走下山去。
陆平生却还是没有回头,站的那愣了一愣,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急追赶了上来。
听见动静,陆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陆平生的表情有些吊诡,又有些神秘,凑了过来,小声在陆然耳边说道:“有件事,不知道你是不是知晓,你的阿爷,也就是我三爷爷,他也是一名修行者,而且还是一名真仙,这你知道吗?”
陆平生的话,好似两根钢钉,将陆然的双脚牢牢钉在了地上,这下轮到他自己迈不动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