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敦实的两个朋友,次日兴冲冲的登门拜访。
一文一理,皆为京郊士绅之子。
文科生叫石守礼,他的远祖为徂莱石氏,唐末从乐陵迁到泰安。刚开始属于村豪,五代时期做了将领。
北宋初年,出了一位儒学大宗师石介,这个家族一度走向文化兴盛——仅仅是文化兴盛,石介一生清廉如水,他死之后妻子还得靠朋友救济。
石氏家族制度的构建,对中国家族文化发展具有重大意义。它上承隋唐、下启明清,从宋代到民国的家族祠堂、祭祖制度,可以说都是从石氏那里萌发衍变的。
对于一个事物,不能简单评价其好坏,而要看它当时所处的环境。
五代混战把中国给打烂了,各种文化传承也遭到破坏,家族制度的重新构建在当时具有进步意义。
石家在文化界的声望极高,但相对于真正的豪族,他们一直“无钱无权”。
石守礼这一支,在北宋中期搬到洛阳,始终属于小地主阶层。直至八十年前,他家出了一个状元,才终于开始兴旺起来。
另一位理科生叫韩万里,是韩世忠的六世孙。
韩世忠的后代,主要分为三支。主宗在洛阳,一个分支在陕西,一个分支在七河都护府。
留在洛阳的主宗,是韩世忠的嫡长子一系。其嫡长子是一个文官,并且娶了岳飞的女儿。
“原来都是名门之后,失敬失敬!”谢衍热情接待,对韩万里更感兴趣,毕竟拥有韩世忠和岳飞的血脉。
李敦实说道:“思远兄(韩万里)的曾祖父,在鼎泰朝屡立战功,恢复到了公爵之位!”
韩万里谦虚道:“忠君报国,本分而已。”
韩世忠的嫡长子转为文官,后代连进士也考不上,嫡系一脉只能继承爵位吃老本。
韩万里的曾祖,同样学习堪忧,干脆去读军校。但他是鼎泰帝的发小!
鼎泰帝感觉洛阳军队失控,曾从边疆调回两位将领和四千兵马,其中一个将领就是韩万里的曾祖。
之后鼎泰帝整顿军队、平息叛乱,韩万里的曾祖被委以重任,一次次立功提升爵位至县公。后来病逝于七河都护府。
鼎泰帝爱屋及乌,让韩万里的爷爷,做了皇城侍卫统领。
但其表现实在太烂,有一次醉酒上班,竟当着诸多大臣的面数次跌倒。而且还纳妾无数,纵情声色犬马,把皇城侍卫管理得一团糟。
鼎泰帝多次容忍,却是屡教不改,终于把这家伙一撸到底。韩家反而因此躲过政变,全程吃瓜看热闹,没有支持任何一方。
韩万里的爷爷两年前病死,留下二十多个儿子,天天闹着要分家,至今也没把家产给分明白。
韩万里的父亲是续弦所生,也属于嫡子,跟着兄弟们一起闹。现在分到京郊二百多亩地,分到附郭街区一栋楼,但没有爵位和官位可言。
至于韩家那些庶子,只捞到一些浮财,随便给几个钱打发了事。
如果后人不努力,韩万里这一脉,就只能做寓公和地主了。
石守礼和韩万里两人,今日跑来拜见,纯粹是觉得谢衍很牛逼。
聊了一阵,谢衍问道:“大长公主过两天要举办马球会,但我没有打过马球,三位郎君可懂这个?”
“懂得一些。”韩万里有些尴尬。
他爷爷的儿孙太多,待遇各不相同,每次参加这种贵族活动,韩万里都属于站在旁边凑数的。能上场的机会很少,他甚至没有自己的专用赛马。
石守礼和李敦实就更不行,他们都没打过几次马球。
谢衍见状,连忙转移话题,让随从谢昌把象棋拿出来。
这三位都是贵族或官宦之后,虽然已经落魄了,但好歹属于洛阳土著,可以打听到很多消息。
韩万里说道:“如今洛阳最有权势的,当属那一文一武。文臣自然是邓首相,武臣却是武枢密。”
谢衍问道:“邓首相我知道,这个武枢密又是什么来头?”
韩万里对此如数家珍:“武枢密的祖上,在宋末做过流寇。当时有山东巨寇宋江,带兵归顺了太宗皇帝。宋江本人继续带兵,他有个部将叫武松的,却是在开封解甲归田。”
谢衍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这尼玛咋《水浒传》都出来了?
韩万里继续说道:“朝廷出兵收复安西的时候,武松之子随军移民到安西,因骑射精湛被驻军大将招为女婿。我家先祖韩、岳二公,在征讨西辽的时候,这位武将军都有追随,履立战功升为四品武官,并且搬到七河都护府定居。”
“当朝这位武枢密,在我曾祖平定七河叛乱时崭露头角。他当时还不到三十岁,就被我曾祖举荐给先帝,调回洛阳做了禁军将领。雍王发动政变时,也是武枢密带着一队精锐,护送当朝太后和陛下离开洛阳。”
“既有护驾之功,又跟太后一样籍贯七河,武枢密自然就此平步青云。”
韩万里说得并不隐晦,谢衍能够听懂。
这位武枢密,是从七河调来洛阳的,跟京中权贵牵扯不深,而且还跟叶太后是同乡。所以,他最适合做托孤武将,是鼎泰帝布局的关键棋子。
为了取信于雍王,武枢密甚至主动同流合污,让那一帮乱臣贼子麻痹大意。
对于武枢密而言,他支持雍王上位,只能算是锦上添花,政变成功也捞不到多少好处。如果救驾辅佐小皇帝登基,那他就是大明的第一武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