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巨大的青铜鼎下。
头顶上星辰列宿膨胀收缩,斗转星移时光迁徙,仿佛给人一种天地都在注视着自己的感觉。
立于这不知源自于哪个时代的巨鼎面前,那人便站在了天地的中央。
温神佑:“此鼎到底是诞于何年何月,又是何人所造?”
“这鼎上的文字,似曾相识,但是又未曾见过,莫非是上古蛮荒之文?”
温绩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句让自己也没想到的话。
“这是天命。”
温神佑扭过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阿爷。
神巫已经离去了,目前站在水泥码头上的只有温氏父子二人。
有些不能说的话,似乎也可以说了,也忍不住说出口来。
不过神巫离开之前。
告诉二人,他们想要将这鼎送往那里,对着霸下说便可。
霸下会将这鼎送到那岸边,不过也只是岸边。
温神佑:“夜里送到鹿角浦,盖上布之后,然后想办法让人运回城内。”
“中元节不远了,阿爷,我们动作要快。”
温绩连忙阻止:“万万不可。”
温神佑:“那怎么办,到时候祭祖若是没有了这鼎,如何打开香火灵境?”
温绩想了一下:“我记得,阳城不是有个龙王庙么,好像是你带去的人负责督造的?”
温神佑:“正是儿负责督造的。”
温绩:“你速速提前赶去阳城,以修庙的名义,将这鼎藏在那里面,绝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祭祖的时候我在宗庙祭祖,你在龙王庙之中祭祖,打开香火灵境。”
温神佑:“我一个人到阳城去祭祖,这样做……”
温绩独断:“不用多说了,就按照这样办。”
温绩已经算足够谨慎,来拜见神巫的时候也很小心翼翼。
不过,这是一座四米多高的青铜鼎,被一只神兽霸下背着。
神兽霸下大部分在水底下,露在水面上的是一个甲壳,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土包,或者小岛,或许还能被人不注意到。
但是再加上那鼎,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哪怕是夜里,也十分显眼。
在来的路上,它经过金谷、西河二县,最终才抵达鹿城。
虽然无人知道这鼎是什么,又运往何处,作何用处。
但是,这一幕却被两岸的一些人目睹到了。
——
自从将密函派人送往京城之后。
从京城内侍省的太监马馥便安心地等着,显得格外地低调。
只是这京城这一来一回,加上朝堂之上有什么耽搁,陛下再有个什么想法犹豫踟蹰一番。
耽搁个数月,也算寻常。
马馥也不知道何时会有回信,而他所奏请之事是否能达成目前也是一无所知。
不过马馥也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做,最近,他时常来往于西河鹿城二地。
他见不着神巫,但是却时常拜访一些其他的人物。
例如。
云中祠的巫觋,云真道的道士,天龙寺的和尚,还有那些出身于大山之中的天工族众。
广结四方,大撒钱银。
只是最近,这钱银好像没有之前好使了,有些作用,但是也仅仅只是有些作用罢了。
毕竟这一次他要面对的人物和之前不一样,那巫觋和天工本就与世隔绝自成一体,和尚们天天想着死后和来生的福报,道士日日想着如何修成法术长生不老。
银钱能让他们多看你几眼,但是想要他们服服帖帖地听你的,那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他给不了别人想要的东西。
这些人。
也已经不是人间的黄金白银,以及权势能够收买的了。
前两日云真道的道人送庙祝赴任的时候,马馥就来了,虽然暗地里马馥对于鹿城郡王温神佑这种将胤、堇二州所有郡县的社庙庙祝之位直接给了云真道的事情很不满。
可以说这是越权擅权之举,因为此事本是鸿胪寺的职权。
不过对于马馥隐隐地指责,鹿城郡王温绩却说。
“此次并非是要重新封神,只是将那楚地自古以来本有的山川地神的正神重新登记造册而已,古来之神,各方祭祀已久,何来重新封神之说啊?”
“至于派遣庙祝这回事情,那是民间百姓的自发之举,实在是和我无关啊!”
一推二五六,他什么也不知道。
对方当了这个好人,事已至此,马馥自然不能跳出来当这个坏人。
他当时带着和煦的笑容着来参加了整场典仪,还在江边给每个庙祝备了一份礼。
“咱是代陛下而来这胤堇二州,请神巫入京的。”
“诸位都是二州的得道高人,修行有成……”
礼不算轻也不算重,只是结个善缘。
他怕送多了让神巫和那些道士多想。
今日。
太监又来到了江边,来见一见那天工族的族首刘虎。
这刘虎却让马馥吃了个闭门羹,让马馥只能朝着回走去,回去的路上,马馥却听见那附近的河工说起一件怪事。
“我昨天夜里头,看见龙背着一个铜炉从江上路过,吓死个人咯,我还没有见过那样的炉子。”
“什么炉?”
“一座铜炉,没错,肯定是个铜炉,看上去月亮下面冒绿光哦。”
“你在讲什么鬼东西哦,当我们没见过铜撒,铜炉不是冒金光么,怎么会冒绿光哩。”
“就是就是。”
“前两天我去天龙寺上香的时候还看到了,明明就是金色的。”
“那铜炉看上去有些年头咯,肯定有些不一样撒。”
河工们闲暇的时候坐在堤下闲聊,与江河打交道的他们,聊的自然大多也都是一些和江河有关的稀奇古怪的事情。
马馥的马车路过堤旁的道路,听到盘坐在地上的这些河工的话,立刻命令赶车的人停了下来。
“停,停……”
马车这一停,河工们也立刻变得拘谨了起来,不敢再说话了。
马馥下来之后看向其中一人:“还认得我不?”
那河工打量了一下马馥,然后不断点头:“认得认得,上次和我说话的那个人,还给了我铜钱哩。”
马馥虽然在其他地方不如意,但是好像与这鹿城堤旁的河工有些缘分,总能够碰见他们,并且在他们这边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消息。
马馥笑着上前:“刚刚又听见你们说这江里头的事情了,能不能也和我说说。”
河工们问:“你想要问些什么?”
马馥:“就是你们刚才说的,夜里头龙突然现身,从江中央运走了一座铜炉的事情。”
其他河工们看向其中一个河工说:“那是他乱说的。”
又有河工说:“就是,什么冒绿光的铜炉子,这话怎么乱说。”
马馥看着那个河工:“我觉得你不是乱说的,你们平常见到的铜香炉,就是庙前头的那个吧!”
“但是还有一种东西,和铜炉有些相似,叫做鼎。”
“鼎是青铜所铸,传自于上古之时,一般只有帝王公侯才可用,乃是祭祀天地的礼器。”
“若是上了年头,上面便蒙上了一层青灰色的锈蚀,如此一来,在月下看起来泛着绿光,也是理所应当。”
河工们议论纷纷,他们平常里去天龙寺的庙里头烧香,别人说庙门口放着放着的那个就是铜炉。
平日里和尚们将其擦得锃亮,黄铜的颜色泛着光,乍一看看上去和金的一样,因此河工一见到鼎,便将其当成了铜炉。
此时此刻听马馥一说,河工们也算是涨了见识了,一个个兴奋不已地说道。
“什么,皇帝用的鼎?”
“我的个娘诶,那得是个什么宝贝!”
“礼器又是个什么东西?”
马馥看向那个说看到了鼎的河工,又开口问道。
“你看到的鼎,是个什么模样?”
河工有些拘谨,不敢说话。
马馥让人拿来了银钱和一匹布,对着那河工说。
“你好好和我说,这些都给你。”
河工一下子面色通红,说话虽然磕磕绊绊,但是总算是不断地说了出来。“我是在昨天夜里头看到的,昨天轮到我巡堤了,我提着锣走着走着,就看到江面上突然浮起了一个黑麻麻的东西,就好像岛一样从水上飘过去了,我就知道那是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