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姐妹,何须道谢。”
司理理说道:“我看他负气离开,刚才你们……吵架了?”
林婉儿环着双腿的手握得更紧了。
“你是来帮他做说客的?”
“是,也不是。”
林婉儿不解。
“知道他为什么直到现在才与你洞房吗?”
“……”
“他在等我。”司理理抚摸着小腹说道:“本来杀李云潜这种事,我应该在场的,但是他说我肚子里怀着孩子,情绪过于激动不好,便等一切尘埃落定,才让人去北齐接我过来。”
“过来……做什么?”
“祭祖。”
“是,你是该祭祖,毕竟大仇得报。”
“还有告诉你实情。”
“实情?”
“林珙不是他杀的,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白风。”
“你说什么?”
那日在太极殿,王羲说起白风和五竹的情况,声音很小,殿内基本没人听清,林婉儿自然不可能知道白风就是楚平生假扮的。
“如果哥哥不是他杀的,他为什么要承认?”
林婉儿很激动,身体在抖,声音也在抖。
司理理叹了口气,往里面坐了坐,伸出因为怀孕胖乎一些的手拉住林婉儿的手,后者下意识缩回去,有些排斥她的亲近。
“因为仇恨能使人坚强,尤其是你,他不想看到你在嫁入楚府前就心若死灰,失去生活的意义,这对你的病……不好。”
林婉儿身子一震,明白了。
楚平生利用了她的性格,她的复仇心。
确实,如果不是用为林珙报仇,为父亲报仇,恶心亲娘当做目标,她早就撑不下去了。正如和亲王庆功宴前,她还抱着“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的心思,认为自己有机会杀掉楚平生”,算计着这条残命能够活到新年,然而“赏善罚恶夜”一过,知道再无报仇希望,她的健康就迅速恶化,别说过年,腊月都撑不到。
“他如此处心积虑,就为了得到我的身子,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光荣?”
林婉儿阴阳怪气地道。
司理理没有动怒:“还有救你。”
“救我什么?”
“难道你没发现,你的病已经好了很多吗?”
司理理讲完这句话,林婉儿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身子不沉了,胸不闷了,呼吸舒泰顺畅,从醒来后就一直没有气喘和咳嗽。她原本以为这是郎中们常说的回光返照,难道……不是?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他的血比这天底下最珍贵的灵丹妙药都好,你听说了吧,陈萍萍和言若海已经凌迟两次了,依然活蹦乱跳,为什么?很简单,楚平生在用他的脱落皮屑做成的丹药给二人吊命。”
听完司理理的讲述,林婉儿想起楚平生被她吵醒,摔门离去时说的话。
尽管很离奇,很难接受,可是这样才能解释清楚这一系列事件的逻辑。
没有白风,只有楚平生。
而楚平生没有杀林珙,那……那做了这种事的人是谁?
司理理知道她在想什么,幽幽一叹,拉过她的手握住,这一次林婉儿没躲。
“是范闲身边的大宗师,五竹。”
“范……闲?五竹?”
她表情木然,眼神呆滞。
“还记得你爹让袁宏道去监察院地牢审问我吗?就是担心范闲是杀害林珙的凶手,其实我把牛栏街刺杀案真凶是林珙的事告诉了范闲,只不过因为想要活命,才没有告知袁宏道实情。”司理理顿了顿又道:“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救我出去的是楚平生,并不是范闲。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叶灵儿,你哥死前,范闲去找她确认过她那日在花船上看到了什么。”
“这……不是真的,不是……”
司理理没有理她,继续说道:“范闲得知真相后要帮滕梓荆报仇,却又怕你知道,心生犹豫。最后是五竹成全了他,出手杀了你的哥哥,这样一来,既为滕梓荆报了仇,解了范闲心头苦闷,又不用让你恨他。”
林婉儿抽回手,使劲地抓了抓头,本就睡散的头发更乱了。
司理理拿出坐下时随手放到床尾的半截铁钎:“这是五竹的武器,那日他与楚平生在京都城上空激战时很多人都看到了,关于林珙遇害一案的卷宗就在刑部,你若不信,可以拿着铁钎去比对林珙与其手下的伤口数据。”
人证、物证、逻辑,全能对上,林婉儿连自欺欺人都办不到了,眼中含泪道:
“那他在太极殿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他若说了,当场对质得知真相,你还会为救范闲的命答应安安分分当他妻子吗?怕不是第二天就要寻短见了吧,那他在你身上倾注这么多心血的意义何在?”
呜……
呜呜……
林婉儿抱膝痛哭,哭得好伤心,好委屈。
她恨楚平生恨了那么久,见他做一切事都是为恶。
结果林珙不是他杀的,林若甫也没死在他手上,反而被他治好了所有郎中视为绝症的病,所有的仇,所有的怨,最后都化为用心良苦。
司理理说道:“海棠没跟你说过吗?他其实待自己的女人很好,但是有一个先决条件,得跟他一条心。”
“对……不起。”
“什么?”
“对不起。”
“这话你不该跟我说。”
司理理把落在被褥上的手绢塞回她的手里:“关于林珙之死真相的事讲完了,接下来我要说的另一件事,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
林婉儿能够听出她语气里的严肃和凝重,强抑泪水,拿着手帕在眼角点了点,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