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不到四十年,而今天下就又已陷入燎原的战火、纷纷的战乱!
贵乡、贵乡。
隋之亡,是已不可挽回之事。
然隋亡后,代之而起的新的帝国,大破即大立,挟以因这五百年战乱、汉胡融合而在这片土地上再次迸发出的勃勃生机,以渴望天下安定的民心为基,却必将会是一个崭新的空前时代!
这个崭新的、空前的时代,在他来之前,是肇建在了另一个李二的手中。
可是现在呢?
李善道不敢多想,他现也没有资本多想。
可资本再少,也已有了精卒万众,待取下武阳,也将会拥有真正属於他自己的一块地盘。
反观另一个李二,直到当下,还不闻他起兵之事。
“秦失其鹿,天下逐之。他是李二,老子也是李二。”
敢想、又不敢想的念头,就像顽强的小草,在不可能的压力下,一点点的,在他心头探出。
野心,多是从无到有,随着环境、实力的变化,从而一点点滋生出来的。
哪里是“飞鸟出林”?
迎着上午正好的阳光,放目远近葱茏的林木、田野,左是永济渠、右是黄河,俱如浩荡的巨龙,不停息地涛涛奔涌!万众军前,李善道打马一鞭,他此刻的心情,分明是“飞龙出海”!
……
贵乡县,郡府。
在李善道、刘黑闼、赵君德兵马前脚入进武阳郡当日的下午,急报送到了元宝藏的案头。
元宝藏从头到尾,仔细看罢,抬起头来,满脸的诧异。
“怪哉!是我的降书,魏公尚未收到?”
坐下数人,俱是他的门客。
一人问道:“明公,怎么了?”
元宝藏令侍婢将这道急报,转给此人观看,说道:“玄成,顿丘军报,报称李善道统兵犯境。”
“玄成”是字,字为“玄成”这人,年有三十七八,不到四十,头戴软脚幞头,身着圆领长袍,面白无须,丹凤眼,颧骨稍高,嘴不大,乍看之下,有点妇人模样。
此人却便是陈法行口中,於元宝藏一干的门下清客中,最得元宝藏用的魏征。
魏征低头来看军报,说道:“李善道?”
“就是打下黎阳仓的那个魏公部将。”
魏征说道:“明公,俺知道他,他是卫南人,魏公帐下右武侯大将军徐世绩的乡人,系瓦岗旧将,深得徐世绩、司徒翟公的信用,现为魏公右武候卫的两位右武候将军之一。”
“对,对,玄成是有心人,你知道的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魏征三两眼,看罢了军报,将之放下,举首沉思。
“玄成,我已献降书与魏公,魏公的旨意还没有来,李善道先统兵犯境,是不是我的降书,魏公还未收到?……总不该会,李善道的这次统兵犯境,竟是奉的魏公之令?”
魏征摇了摇头,说道:“魏公大业新立,求贤若渴,明公主动以郡请降,料魏公知后,必然欢喜。参照孟让等人例子,一个郡公之封,肯定是少不了明公的。又岂会令李善道犯境?”
“这样说来,李善道犯境,不是魏公的令了?”
魏征肯定地说道:“必定不是。”
“那就怪了。玄成,我与李善道素不相识,并无仇怨,他忽然率众犯境,是为何故?”
魏征猜测说道:“明公,在下愚见,无非是为财货。”
“你是说,他忽然犯境,是为掳掠而来?”
魏征说道:“十之八九,应是为此。”
“若为掳掠?何以应对?玄成,我已降魏公,派兵阻击,不妥;我有守土安民之责,如是由他掳掠不管,似亦不妥。”元宝藏犯起了难。
魏征说道:“在下愚见,一策应之即可。”
“何策?”
魏征说道:“即择心腹赶去顿丘,谒见李善道,私告之,明公已降魏公,正在等待魏公的令旨,同时,送给他一笔财货,便就可也。料之,李善道闻知后,当即会收兵还黎阳矣。”
这确是个不伤和气的上好办法。
元宝藏深觉合意,接受了魏征此策,问堂中诸门客:“君等谁人,愿为我走这一遭?”
目光先落在了魏征的身上。
魏征端起茶碗,慢悠悠地抿起茶水,半个字,也不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