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跛蹄听出了刘豹头是在开他的玩笑,脸皮涨红了,说道:“豹头兄,俺真心求教,你、你,你这叫啥话?拿俺逗乐不成?”从马扎上起身,两手攥拳,按在腰上。
“程都督,俺怎敢拿你取笑?你说的这办法,本就不成嘛!大都督,你说是不是?”
高曦往下按了按,止住了大家的笑声,温声说道:“程都督,你先落座。”等程跛蹄坐下,与刘豹头说道,“刘都督,程都督热心建策,你却来作笑,这是你的不对。给程都督道个歉吧。”
对高曦,刘豹头还是服气的,便也没站起,冲着程跛蹄拱了拱手,说道:“程都督,自家兄弟,开个玩笑,你莫见怪。不过,你的这条良策……。”没再往下说,抹嘴而笑。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诸君,咱们话回正题,魏县城,怎么打,君等都有何策?”
刘豹头停下笑,说道:“大都督,俺有一策。”
“都督请说。”
刘豹头说道:“这几天,俺没去永济渠转,但在魏县城外转了好几遭。城上守备的虚实,俺瞧的清清楚楚。守卒不算多,拍杆、擂木等械也不多,咱们若是全力攻之,两天之内,此城必下。唯一有点麻烦的是,俺瞧那城上,弓弩颇具。大都督,咱部的甲士不多,城上如是乱射,不好遮掩。为减少往城下冲时,部曲中箭的伤亡,俺有一策,敢献大都督。”
“何策?”
刘豹头说道:“大都督,何不攻城之前,先掳些乡中百姓?待攻之时,驱百姓於前。这样,城上箭矢的威胁,不就小得多了么?”
诸将七嘴八舌,议论了几句,都道:“刘都督此策大妙。”
高曦微蹙眉头,环顾诸将,说道:“方才俺念将军军令的时候,君等未有听到么?将军令中明言,禁止杀伤百姓。杀伤尚不可,况乎驱民挡箭?刘都督此策,不可用也。”
“大都督,将军军令是令我等城破后,不可杀伤百姓,俺说的是攻城时驱民啊。”
高曦说道:“攻城时和城破后,有何区别?禁止杀伤,就是禁止杀伤。况且,不仅是将军军令的事,为何将军会下此令?自是为免失民心之故。刘都督,如用你此策,魏县百姓的民心,将军恐将失矣!都督此策,断不可用。”
“好吧,大都督既觉不可用,那就算了。然敢问大都督,有何破城良策?”
高曦说道:“都督所说的城上弓弩颇具这一点,俺也注意到了。都督担忧,会因此而使咱部部曲出现不必要的伤亡,此忧甚是。对此,俺已有计议。可令营中,赶制半截船等物。攻城的时候,举此物以作凭护,足可遮蔽城头箭矢矣。”
顿了下,又道,“此外,俺察看城中守备时,注意到因为守卒不足的缘故,魏县城四面城上布置的守卒有多有寡,临着永济渠的城西,守卒最少;正对着咱的城东,守卒最多。俺意,於攻城时,我等就可从这方面着手,制定战策。”
高曦没用刘豹头的献策,程跛蹄心中受用,这时就问他,说道:“沐阳兄,如何从这里着手?”
“我等可佯攻东城墙,实攻西城墙!”
刘豹头眉头皱起,说道:“西城的守卒少,是因为离永济渠太近。大都督,西城墙距永济渠才三四里地,这么点地界,怕是不好展开攻城的队伍吧?”
“兵马太多的话,展不开,少的话,就能展开了。”
刘豹头问道:“大都督打算用多少部曲,主攻西城墙?”
高曦伸出了三根手指:“三百人。”
帐中诸将彼此相顾。
刘豹头大是怀疑,说道:“三百部曲,够么?”
“魏县城不降,不肯降的是魏县的县令,不是守卒。我昨晚还出营,抵近城下,细察城防。时当两更,城上守卒多东倒西歪,夜深人静,俺遥遥闻得数有军吏斥兵士之声,斥过后,遥见有守卒立起,而军吏行过,守卒依然倒下。诸君,守卒士气,可见一斑。如果城上士气高昂,三百人主攻西城墙,固然不够,但城上守卒士气至此,三百精锐,绰绰有余!”
刘豹头说道:“昨夜大都督又出营,去观望城防了?”
“你们都睡下了,因没有叫你们。”
刘豹头抓着颔下的胡须,歪着大头,想了会儿,说道:“守卒士气若如大都督所讲,这般低落,三百精卒,确是够了。”跃起身来,行个军礼,大声说道,“大都督,末将愿领主攻之任!”
“主攻之任,非同寻常,不可有失啊。”
刘豹头说道:“愿立军令状!西城墙不克,提头来见大都督!”
“刘都督,军法无情。”
刘豹头说道:“若是有违,甘受军法!”
高曦起身,取令箭与之,肃然说道:“便付主攻此任与都督!”
刘豹头弯腰接下令箭,急不可耐,问道:“大都督,何时攻城?今天攻么?”
“先礼后兵,亦是为进一步瓦解守卒士气,且候俺先射箭书与城中,明日一早攻城!”
箭书作了数十道,写了些降者不杀,后降者诛的惯例言语,并写上了李善道在贵乡、馆陶等县放粮赈民的事情,许诺献城以后,不犯县中士民,分从四面射入城内。
城内有回书射出。
军吏拾起,飞送高曦。
取下来看,全是詈骂之辞。
刘豹头、程跛蹄诸将无不大怒,同仇敌忾,上下一心,必定要克取魏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