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显得很是慌乱。
他不想去东南外任,他是文官,去备倭司做儒将算怎么回事?
而且东南现在很是混乱,谁知道东南官场现在怎么个情况?退一万步说,他只要老老实实在东宫平稳的度过一段时间,最理想的升迁方式是先进翰林院,后进礼部。
最后只需安心等待朱厚照登基,他大概率就能入阁了。这是杨廷和的职业规划,前途一片光明。
可现在弘治皇帝竟将他调去东南外放,他心里怎能不紧张。
刚才装逼的时候多么大言不惭,现在就多么后悔,恨不得给自己抽两个嘴巴子,他真以为弘治皇帝是欣赏自己,原来皇上这是给自己下套呢!
就因为陈策?就因为我弹劾了陈策?凭什么呀!他陈策才入朝多久,我教育太子多久了?
为什么皇上你宁愿舍弃我,也要替陈策找一份公道来?
就因为他发明了治疗疟疾的药?就因为他这次随口忽悠太子的话成真了?这未免也太荒唐了!
杨廷和想不明白,其实也正常,因为他的眼睛是有色的,他不愿意去承认别人的优秀,只会盯着别人的缺点放大。
还是因为他没经过社会的毒打,一路太顺了,弘治皇帝这么做,其实也为杨廷和好,若是能在东南历练出来,参悟大明政治运转本质,参悟皇权和臣权之间的分寸感和边界感,以后才能被他儿子好好使用。
杨廷和忙不迭拱手道:“皇上,臣乃一介文官,恐难以胜任备倭司之重任啊!”
弘治皇帝笑道:“介夫你莫要谦虚,你的能力朕相信的,方才你不是对倭患和东南官场分析的鞭辟入里头头是道吗?”
“此事就如此定下了,怀恩,你去告知吏部,让吏部给介夫造册,即日启程去浙江上任。”
杨廷和:“……”
他还要开口,不过弘治皇帝却揉了揉额头道:“朕这几日乏了,介夫你回去准备吧。”
说完后,弘治皇帝便背着手离开了暖阁。
……
九月初三,正阳门外,杨廷和坐在马车轿中,回望北平城池,不由唏嘘万分。
他要离开京师了,彻底远离人人都向往的权力中枢,现在他才深刻感知到官场上的如履薄冰,必须要小心翼翼走好每一步,才能生存下去。
很显然他是个政治斗争的失败者,只是走的比较体面而已,可严格来说他也不算失败者,因为对手压根没有动手段对付他……
他败就败在他自始至终没将弘治皇帝当一回事,没将弘治皇帝对他的提醒和敲打当一回事。
朝堂上的文官高层们都懂得在和弘治皇帝的权力争夺中让步,都不会将弘治皇帝逼的太难堪,杨廷和只学到了那些文官们的皮毛,他还差的远呢。
送他的人寥寥无几,唯有靳贵提着一壶酒在凉亭内等候杨廷和。
秋高气爽,杨廷和喝了送别酒,对靳贵语重心长的道:“充道,切记日后莫要轻易和陈策起冲突……”
这是杨廷和给靳贵的提点,用自己的经历提醒靳贵,远离陈策,可保平安。
望着杨廷和离去的背影,靳贵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杨大人,你现在还没明白……真是个可怜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