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困倦睁开,非是向桉睡足了觉,自然醒的——有人在挖棺。
比成人巴掌还大的锄头哐啷哐啷挖土飞快,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棺材便被完整挖了出来。
许多只手抬的抬,搬的搬,费劲巴拉好半天总算是将棺材以及棺材里尚处于迷糊状态的向桉一起从坑洞里抬出。
猝不及防再见天日,向桉彻底清醒:盗墓贼?
看看自己躺的棺材,破破烂烂,木料腐朽,她懵了:这年头破棺材都有人抢?
“你们……你们……你们一群穷鬼!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是破棺材!空的!空的!!鸟不拉屎的坟头!!毛都没有,有什么值得挖的?!挖空气呢?还是赶着早死找地方投胎?投胎也不早投,就等着塬国家灭亡,一个个统统塞地府排队喝喝汤!?”
死不让她好好死,躺棺材里了棺材都被掘出来。
好一通气急败坏的无用暴骂,向桉总算将心里的怨气发泄干净,情绪稍稍冷静,忽地发现今日太阳高照,白雪消融,春风和煦,荒废的黑色泥土里冒出了短短地嫩绿色野草芽。
原是寒冬已过,春日已至。
“差不多了,大家伙停手罢。”领头挖土的大汉停下手里挥舞的锄头,打着补丁的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将苻将军一家抬来罢。”
“是。”众人停手,深一脚浅一脚下山。
坐在棺材里的向桉闻言,整个人如雕塑一般僵住:“苻将军一家……苻清白?”
向桉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京城苻姓一家仅就一家,不是苻清白一家又是谁家?
放置在山下尸体很快被众人抬上山,整整齐齐摆在一起,一一数去总共是十六具,其中女尸居多,年岁最大的一具头发已然全白,最小的一具六七岁。
“死了,都死了。”向桉望着地上重度腐烂,辨不清谁是谁尸身,平静低喃,“死了好……死了好啊……”
众多尸体摆一块,浓重的恶臭无法令人忽略,抬尸的众人脸上无比嫌弃,有人途中几次偷懒,奈何顾主家给的银钱高昂,于是绑了块破旧的粗布罩住口鼻,愣是没说放弃。
人死后尸体极重,加之大雪刚融的山路泥泞不堪,等尸体搬运完众人已是气喘吁吁。
“都搬上来了?”
远处,齐远识缓步走来,蓝色衣摆扫过路边低矮的野草叶尖,瞬时打湿一片。
坐在石头上歇息的众人忙不迭站起,作揖:“贵人,都搬上来了,只等您一声令下。”
齐远识俯身拍了被雪水浸湿的衣摆,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不耐摆手:“埋吧。”
“是。”
众人齐声应下,立马忙活起来。
尸体一具具入坑,眼看只剩最后一具,一旁认真擦衣摆雪水齐远识忽地开口:“那具留下。”
那是一具没有双臂的男尸,身着一身白色粗布囚衣,却披着一张上好大氅,浑身湿漉漉,衣襟处残留着尚未来得及消融的细碎冰块和雪块,仿佛是仓促间刚从雪地里挖出来。
众人疑惑看他一眼,相视一眼,无人敢质疑,于是低头继续忙活。
向桉缓缓飘至留下的尸体前,盯着尸身雪水浸泡得不成样的脸,心中毫无惧怕感,齐远识虽未言明他是谁,但她莫名的、盲目的心中已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