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
水面的倒影中，道姑轻启红唇。
“嗯？”
宋临看到水中的自己，似正微微侧头倾听。
“你曾说，你有一个道姑朋友。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那水中倒映的女子道。
“这很重要？”他道。
“很重要。”女子握着手中的剑，握得很紧。
哗~~
一条鲤鱼探出水面，张口吞下一条小虫，荡起的涟漪晕开了水面的画卷。
虚幻散去，回归现实。
宋临转过头看着身前的女子。
轻声道：“当然……算。”
“真的！”
澹台玄音眼中爆出惊喜。
朋友。
这个词对她而言，很重要。
真的很重要！
“我想……”澹台玄音望着宋临欲言又止，脸颊渐红。一双眸子的情意似由假化真，如那水中的春波荡漾开来。
她对他的情意，经历一次次反复自我怀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这一刻。
宋临也终于感受到少女眼中的真心。
谢慕雪虚幻的身影，彻底与真实的澹台玄音彻底重叠。
“好。”
宋临张开怀抱，将少女轻轻拥入怀中。
这一刻。
他终于确定，她便是三千年前的她。
她等了他一生，甚至……等了三千年。他现在先还她一个怀抱，又如何？
至于以后。
等从沧州回来，解除了婚约，解决了徐家。她若还在等他……如果她是真心的话。
便试试吧。
“呃……”澹台玄音伏在宋临胸前，眼中闪过错愕。
这不是她想的啊！
她只是……想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想和他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
澹台玄音从宋临怀里抬起头。
“别说话。”
宋临按住少女的脑袋，强硬塞入怀里。
“嗯。”澹台玄音只觉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涌入鼻息，心头阵阵悸动，被那味道彻底冲昏了头脑。
原本想说的话，顿时忘得一干二净。
夕阳落下山峦。
模糊的夜色将二人的身影拉长，似彻底铭刻在名为‘二十四桥’的拱桥上。
半晌。
宋临推开澹台玄音。
“抱歉，我孟浪了。”
“不、不打紧的。”她转身盯着河水，不敢看他。她分明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已经红得有些发烫。
气氛一时沉默。
眼见夜色渐渐浓郁。
宋临主动开口道：“我这一次来湄洲，其实是来道别的。”
“你打算去哪？”
澹台玄音绷着脸，努力维持着清冷仙子的形象。只是那不停摆弄剑穗的双手，暴露了此时少女心头的雀跃。
“沧州。”
“去那里，做什么？”
澹台玄音心头一跳。
沧州。
她刚好也想去。
就在刚才，刚刚下定的决心。
虽然那一件事很难，但她还是想试试。
此时的她却是从未想过，宋临这个名字，会与杨清源有任何关系。半年前宋临做的太天衣无缝了，瞒过了天下人，更是瞒过了澹台玄音的通明剑心。
“我在沧州，有一段婚约。”
锵啷！
澹台玄音手中的剑，无力坠落在地。
“伱怎么了？”
宋临问道。
“没、没什么。”
澹台玄音慌张捡起宝剑，偏过头去，用迷蒙的夜色掩饰着脸上的煞白。
宋临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脑中只剩空白。
他有婚约。
而自己，也有婚约。
原来他们……真的有缘无分！
“那个……”
宋临上前一步。
“我、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澹台玄音下意识后退一步，目光落在宋临衣领上刚才自己无意留下的一抹唇红，突然感觉那一抹红色是那么刺眼。
那么的，可笑。
他都已经有了婚约，刚才还抱自己。
这算什么？
对朋友的怜悯吗？
“哎~~”
宋临还想说什么，澹台玄音已听不下去。
摇着头。
转身小跑往听雪小筑逃去。
宋临不禁愣在原地，茫然看着脚步匆匆的剑斋圣女。
居然就这么走了。
原本他是想说，自己是准备去解除婚约的。
现在看来，对方是误会了。
“罢了。”
半晌，宋临无奈摇头。
此去沧州，生死未知。宋阀愿不愿意还是一回事。
若她真是谢慕雪。
三千年前，自己已经够辜负人家了。何必给人徒留希望。
在这个拥抱之前，两个奇怪的关系不也维持的挺好？
“入戏了啊。”
宋临想了片刻，最终洒然一笑，将这件事暂时抛诸脑后。
离开了二十四桥，前往百花宫废墟。
哗哗~~
江水幽幽，森寒刺骨。
宋临潜入无边水眼之下，渐渐深入了不知道多远。
两个时辰后。
他再一次来到了那座紫金门前。
驻足良久，微微一叹。
“当年你们……究竟给了留下了什么？”
没有人给与宋临回应。
静谧的水眼，只有亘古存在的紫金门户，与水底一具无人问津的河伯骸骨。
“不论你是什么东西，这一次……该给我出来了！”
盘膝坐下。
宋临周身气息陡然散去，如一个平凡的俗人，在水中沉沉浮浮。
这一次并非散功。
他已经踏过灵寂境界，此时重新回顾一遍曾经的历程，却如身体本能。
他想看看。
那凡人能听到，修行之人听不到的龙吟声，究竟是什么东西。
许久。
“昂——”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自远方的水底传来。
“还真有！”
宋临蓦然张开眼睛，望向幽暗深邃的水眼深处。
“昂——昂——”
龙吟声愈发清晰，稚嫩而洪亮。
宋临没有着急，将气息愈发沉寂于五府之中，整个人渐渐给人一种虚无缥缈之感。
便连周围偶尔经过的河童，都未曾对他发起攻击。
“昂——”龙吟声又近了。
听在耳中似有几分急迫。
不知何时。
宋临怀中浮现一缕淡淡的光辉。
一个卷轴自动浮起，缓缓在水中展开。
破碎的宫殿、三条交汇的河流……一条苍龙自天空俯冲而下，被堤坝上的女子一手抵住山岳般的龙首。
侠女苍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