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再这样下去,尚未进山,木兄弟便要折在此地,于烈回首望向身侧,随自己前来救人的千余轻骑,已折损过半。
稍迟疑间,又有一轮箭羽射来,身旁一卒被瞬间射穿心窝,立时殒命,身体一歪,瞬间栽下马去,可双足仍然缠在马镫
之上,被战马拖行。
于烈见状,不忍麾下兄弟尸首面目全非,驾马近前一瞬,手中长枪一挥,将马镫斩断,看着逐渐远去的兄弟尸首,又望向身后少年...明明西隆山脚已在前方,但若身后追兵再紧咬追寻,即便入了西隆山,也无法逃开...
已能明显感到马蹄之下的地势渐渐崎岖,平坦开阔也渐收窄,山中枯林也遥遥可见。
正苦思盘算,在入林之后要如何脱身之时,于烈身侧麾下校尉似也已看穿自家将军心思,开口不待于烈回神,已向着身后数百轻骑喝道。
“兄弟们,到了咱们报答木少侠恩情的时候了,随我阻敌,掩护于将军与木少侠!”
至此时,于烈才反应过来麾下将士要做什么,还未来得及开口阻拦,就见得数百骑雁北轻骑齐齐勒马,拔马转身,手中长枪已然紧握,面对两万晋军,面上毫无惧色。
“吁――”于烈大惊失色,忙勒住坐下马来,还不曾开口,却听当先校尉已然回首,带着些许急切向自己开口。
“将军莫劝,当我等决意随将军来救木少侠时,已是抱着必死之心,相较我等,他生,才能助我雁北军守住身后百姓,不受晋贼屠戮...将军快行,莫让我等白白牺牲!”校尉不曾回首,但话中急切已清晰可闻。
“将军快走!”数百雁北轻骑,齐声开口。
于烈将将张开的口,被数百轻骑生生掩上,想要与麾
下兄弟同生共死,但却知自己身后少年性命,尚需自己护住。
百步之遥,对晋军铁骑不过短短功夫,便能追上,于烈再不迟疑,深深凝望一眼自己这数百兄弟决然背影,扯过马鞍之上的绳索,将身后少年与自己腰间困住,拔马咬牙。
“驾――”
男人间无需多言,唯有那略带颤抖的呼喝唤马之声彰显着于烈心境,若是这数百轻骑回首,便能看见那两人一骑纵马远去背影身后,溅落的滴滴晶莹泪珠...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纵马跃入西隆山林,耳中不停传来战马交错与兵刃相交之声,只不过短短一瞬,这交错之声已然止住。
于烈不用回首,也不敢回首,只是紧咬牙关,拍马在林中穿行,盏茶功夫,天色已暗,听得身后再无马蹄声响,这才稍缓马势。
“木兄弟...木...”才将勒马,压低了声音开口,却发现少年早已没了声息,于烈忙回首望去,见少年已是颓然伏于自己身后,昏死过去。
忙解开腰间后背缠绕绳索,翻身下马之时,顺势接住少年颓然歪落的身形,于烈这才看清,早不似先前面色惨白,现他苍白面色之下,已微泛铁青。
“糟了!”于烈顾不得其他,忙脱下身后披风垫于地面,又慌忙折返至战马旁,从马鞍储物袋中寻出水壶与配发金疮药,回至少年身旁。
担心晋军仍未离去,于烈不敢燃起火折
,只能尽量凑近,拔出随身短匕,割裂少年满是血污的青衫,想查看伤口,却发现血迹早已干涸,在寒冷天气下,早已与皮肉粘连。
“这可如何是好!”虽常年领军,粗通些许急救之法,但面对少年这伤,却无从下手,正权衡之时,又见山下再生变故。
阵阵火光在山下亮起,侧目望去,只见火把光亮宛若夜中繁星,万余火把光亮将本是暗不可见的山中照亮。
于烈面上满是凝重,晋军之意已是异常清晰,看来这是要进行搜山了,本想要带上少年继续向山中深处行去,可眼下木兄弟的伤,已再经不起折腾了。
稍作思忖,咬牙定下心思,两人身处之地,即便晋军想要搜到,尚需时辰,眼下只有先救人再设法脱身。
想至此,于烈手持短匕,想划开粘连伤口的衣衫,却又想到需先用火折烧刃,否则伤口定会溃脓溃烂,余光轻瞥逐渐上山的火把,略一沉思,当即想到了法子。
匕首一划,将垫于少年剩下的披风割裂掀起一角,取出火折吹燃插入地面积雪之中,以披风和自己身躯阻隔光亮,反持匕首,将刃尖置于火焰之上反复烧烤。
直至匕首刃尖微微泛红,才熄灭火折,迅速转身,再不犹豫,捏起早已冻硬粘连在伤口的衣衫,咬牙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