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隔壁房间,但其实是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
热水烧的很慢,苏成意靠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
窗外的风雪已经停了,世界又变得很安静,只能听到旁边热水器运作的沉闷声音。
淡青色的天幕上疏星残照,月色朦胧。
苏成意静默地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峦阴影,他身上的气息和这样的景色相融相衬,温凉又淡漠。
如果这时候有人路过,绝对察觉不出他站在这里。
直到热水器发出“滴”的一声,他才起身走进了浴室。
“.烫死了。”
这样一个热水澡洗完,苏成意感觉快要被烫秃噜皮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陈锦之也已经洗完澡了,正站在镜子前吹头发。
苏成意把换下来的衣服丢在箱子上,靠在门口看她。
她额前的头发散乱着,显得她此时的模样略带青涩,和屏幕上的当红流量Iris相去甚远。
隔着一段距离,苏成意都能想象出她的体温是微凉的,骨骼是清瘦的,皮肤像白玉一样柔和。
陈锦之没有转身回头,她只是抬起眼睛,在镜子里和苏成意对视。
她弯起眉眼,对他扬起一个笑容。
苏成意便像是中了蛊一样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
她头顶的头发已经快干了,只有发尾还是湿漉漉的。
他手指捧起几缕丝绸一样柔软的发梢,仔细吹过。
“会烫吗?”
“不烫。”
眼见快要吹完了,苏成意把风档调到最大,对准她的发顶。
柔软的发丝纷飞起来,重新变得乱糟糟的。
对于这样幼稚的小学生行径,陈锦之也不恼,只是手指作梳状,轻轻捋了一把。
效果看起来就像是发型师精心设计的一样了。
“啧。”
苏成意眨巴了一下眼睛,把吹风机的插头拔掉。
世界上真有人能拍到陈锦之难看的照片吗?
难度系数未免太高了一点。
苏成意一边想着,一边把热水倒进桌上的两个玻璃杯里。
杯中升腾的雾气短暂地阻挡了一下视线。
眼前再度清晰的时候,陈锦之已经坐在了他旁边,偏头像是在等着喝水的小朋友一样。
他们都没有穿民宿提供的睡衣,而是自带的。
苏成意的睡衣是很老气常见的黑色睡衣,他甚至规规矩矩地系好了每一粒纽扣。
陈锦之却穿了一条白色的吊带睡裙,连白皙的锁骨都清晰可见。
苏成意只是短暂瞥了一眼就飞速移开了视线。
“你不冷么?”
他喉头有些发干,欲盖弥彰地来了一句。
说实话,一对情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应该发生什么、理所当然发生什么,大家应该都是心知肚明的。
但苏成意骨子里其实是个保守的人,他下意识觉得还太早了。
这里的太早了并不是说年龄,毕竟算起来他都是重活二世的人了。
而是对于怎么处理迟早有一天会到来的修罗场,他尚且连个称得上是计划的想法都没有。
纸是包不住火的,而在火燃烧起来之前,他始终会觉得如鲠在喉,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成意脑子里的想法乱七八糟地交错,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却十分泰然自若,自顾自端起杯子喝了两口热水。
“不冷。”
她慢悠悠地说。
“那你饿吗?”
“我们一个小时前刚吃过东西。”
陈锦之微微后仰,整个人窝在了柔软的沙发里,眼里酝酿着略带揶揄的笑意。
苏成意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
“那我们”
“嗯?”
“看电视吧!”
苏成意从背后拿出刚刚找到的遥控器,真的把民宿配备的电视打开了。
或许老板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在这种地方看电视,所以总共就只能搜到几个电视台,效果也不太好。
第一个台正在播放一部现代偶像剧。
“我慕容云海,对着大地!对着天空!对着云!对着风!对着鲜花彩虹发誓!
这辈子,只爱楚雨荨一个人!
我会让她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直到老去,死去。”
陈锦之笑得眉眼弯弯,点头赞赏道:
“很真诚。苏老师,你可以对着大地对着天空对着鲜花彩虹发誓吗?”
“不可以。”
苏成意沉默半晌,咬着后槽牙回答道。
换台。
第二个台播放的居然还是偶像剧,只不过场景换到了国外。
“我告诉伱骄傲的叶凡!今天不是你跟我说结束,是我跟你说分手!
从此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缠着你,你不值得我爱,你不值得我付出!
所以,带着你的冷漠,带着你的不近人情,带着你洋洋洒洒的爱情史,去下你的地狱吧!”
颠公颠婆。
换台!!
陈锦之已经笑得不行了。
这些剧在国内爆火的时候,她应该是在南韩,所以从没看过。
最后一个电视台播放的是西游记。
苏成意简直高兴得要鼓掌庆祝了,猴哥八戒总不会背叛他吧。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没想到播的偏偏是女儿国那一集,苏成意登时有一种想捂脸的冲动。
“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
要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不敢睁眼看我,还说什么四大皆空呢?”
“来世.若有缘分。”
“我只想今生,不想来世。”
屏幕糊糊的,效果并不好,像是打了马赛克。
背景音也嘈杂,连台词都有些听不清楚。
但两人却看的很认真。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苏成意看得有些感慨,小时候觉得这一难是最简单的,没有厉害的妖精,没有折磨人的法术。
现在看来,谁能过情关。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女儿国国主相送,唐僧一行人继续西行的背影上。
陈锦之靠在苏成意肩膀上,跟着插曲轻声哼唱。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陈锦之唱歌真的很好听,又有她自己的特色,听得人耳根发软。
“你在队里是舞担还是主唱。”
苏成意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问出这种问题。
或许是电视播完了,四周又安静了下来,于是有什么情愫在空气中悄然滋长。
陈锦之觉得有些好笑,看着他淡然的神色,和紧张到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勾住他的脖颈,慢慢靠了上去。
“是ACE。”
怀里的重量压了上来,苏成意下意识搂住她的腰。
下一秒就意识到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于是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