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过后,正式迎来了期末周。
京大的节日氛围仿若雁过无痕,图书馆重新变得人满为患。
楚倾眠面前摊开着一本《企业战略管理》,看起来专心致志的,笔尖却只是在草稿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波浪号。
苏成意在她斜对面坐着,两人之间还隔着一道走廊。
图书馆的暖气开得很足,所以他只穿了一件黑色毛衣,垂眼认真看着手上那本颇有厚度的《现代知识产权法概论》。
脸上的表情虽然平淡无波,但总感觉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
他这种样子看起来和高中时候很像。
那时候,无论课间有多闹嚷,他总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推算着那些天书一样的高等数学公式。
跟教室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一个人。
楚倾眠故意转过去和后排的同学聊天,实际上只是为了偷偷看他几眼。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有点像是布下空城计的诸葛亮,城门大军压境危在旦夕,而他兀自羽扇纶巾,焚香抚琴。
虽然气定神闲,但是又很孤独。
想到那样的画面,再看到男大学生版苏成意时,楚倾眠没由来地就心软了几分。
她很快就晃了晃脑袋,警告自己不准胡思乱想。
狠话都放出去了!
可惜脑子不听使唤,她又忍不住接着想,自己是不是从来没跟苏成意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而且他还是病号。
好像有点可怜。
想着想着楚倾眠就忍不住想掐自己一把。
搞什么?心疼男人就是倒霉的开始!
读书的女人最美丽,读书的女人最优秀,读书的女人最通情达理。
好好读书!
楚倾眠看着草稿纸上乱七八糟的涂鸦,叹了口气。
苏成意在这个期末周的表现像是一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图书馆陪读,食堂陪吃,晚上送回宿舍楼下。
虽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两人之间毫无交流的基础上。
图书馆分开坐,食堂分开吃,回宿舍的路上也是一前一后。
这似乎是属于苏成意特有的一种道歉服软的方式。
木头,呆子,笨蛋。
楚大小姐对他这样的行为当然是感到抓心挠肝的困惑,但是又不愿意主动跟他说话。
连她一直以来都在暗中观察的室友都看出来了不对劲。
这天,楚倾眠端着她特地加了一份培根的韩式拌饭,跟室友找位置坐下之后。
室友看了好几眼另一张桌子上的苏成意,他正慢条斯理地拆着一次性筷子,面前的牛肉拉面加了不少醋,汤底的颜色都变深了。
“哎,眠眠,你跟你的小男朋友怎么啦?吵架啦?”
楚倾眠握着勺子的手指一僵,很快就摇头否认道:
“他不是我男朋友。”
“矮油~我都还没说是谁呢。”
室友贼兮兮地一笑,把碗里的荷包蛋戳开。
又被摆了一道。
楚倾眠用勺子气鼓鼓地戳着碗里的饭。
室友见她这幅样子,忍不住开口劝道:
“别气啦,气出病来无人替。我看他最近认错也挺诚心的,不然就给个台阶呗?”
“才不要。”
楚倾眠挖了一大勺拌好的饭,却半天都没往嘴里送。
另一桌的苏成意正生无可恋地搅拌着碗里的面条,林桐说最近他都吃清淡点比较好,所以他连辣椒都没放。
这对于无辣不欢的棠安孩子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
“哐啷!”
有人端着盘子坐到了他对面。
苏成意抬起眼睛,就看到楚大小姐绷得紧紧的小脸。
“看什么看,我就是看你一个人吃饭好像很可怜的样子,没有别的意思.
伱笑什么笑,不许笑!”
苏成意重新低下头,用汤勺把碗里的牛肉舀到她碗里。
“搞什么,一块牛肉就想收买我是吧!好了不准再舀了,你病还没好呢,你应该多吃肉补充营养。”
说到生病的事情,楚倾眠的声音又弱了下去,默默把加的那份培根全都夹给他。
苏成意往她坐刚刚的位置看过去,看到她室友又点头又竖大拇指的模样,不禁心下怀疑:
我是什么时候收买了她吗?好像没有啊。
其实原因很简单,室友以为他俩吵了架在冷战,虽然苏成意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但楚倾眠哪里又好过呢?
这几天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以她的学习能力平日里复习半小时就能搞定的,现在动辄小半天就过去了。
而且每次室友凌晨起夜的时候,楚倾眠的床帘里都还亮着灯。
她有时候担心,就敲敲栏杆,掀开床帘看一眼。
楚倾眠什么也没干,就整夜整夜地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发呆。
那出神的模样看着别提让人多心疼了。
所以于情于理,室友都觉得自己应该努努力,赶紧让他俩别互相折磨了。
明明都还互相喜欢,干什么玩意非得这样耗着呢?
关系落到冰点的第四天,两人终于面对面坐着,安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改变,但室友很明显第感觉到楚倾眠的状态好多了。
至少晚上能睡得着觉了。
最终还是法学生的期末考试结束得更早。
苏成意写完最后一门宪法学考试的最后一道简答题,合上笔盖。
周围的人还在奋笔疾书,讲台上的监考老师百无聊赖地打着盹。
苏成意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漂浮的白云。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是有了些许成长的,但似乎想错了。
对他来说,消除负面情绪的最好方式,永远是一头扎进学习里。
一本书全是重点对他来说不是坏消息,而是好消息。
这样复习所花费的时间就更多些,留给胡思乱想的时间就更少些。
只不过大学不是高中,除了学习以外,他还可以用其他的事情来打发时间。
走出考场,苏成意没急着走,而是靠在教学楼外的柱子上。
刚刚考试,手机关机了,错过一通电话,得尽快回拨过去。
形形色色的人群从他身边经过,有不少女生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他最近几天心情不好,又有点恢复从前那种阴暗抑郁男的意思,虽然脸长得好看,但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倒是使得有些越界想法的女生都望而却步了。
苏成意对这一切暂时不知情,如果知道的话,恐怕会想方设法地将这状态维持下去。
电话响到第二声的时候,终于接通。
“喂,是苏成意吗?”
“您好,是我。”
苏成意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树梢间穿梭的飞鸟。
“是这样,您这边发过来的demo曲目我们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