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是毁灭。让罗夏惊讶的是走马灯里灾难已经发生,星辰在熄灭,位面在溃缩,以阴性力量为权能的神祇相继被吞噬。这到底是过去还是未来?罗夏有些惊疑不定,从神灵陨落看,这已是过去的景象,从物质和位面的毁灭考虑,不应该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否则他们算是什么?
最后,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母神把罗夏的视角接通到了外界,现在他如同高悬的黑日,俯瞰面临终结的大地。
在黑日的照耀下,看似坚固的土地已经是春日的河冰,夜色安宁之下大地母神诡异的力量开始动摇这个脆弱的世界。
除帝国北境,伊斯塔尼首当其冲,本就被污染的大海把变异的畸形生物冲上海岸,它们披着冷冽的夜光爬上湿滑的海涯、逆流而上从塔姆河潜入城市,当数量聚集到可怖的时候,终于向平民露出獠牙、发出凄冽的嚎叫。
被怪物袭击的还有帝国和同盟,中部本接近消灭的“军团”爆发式增长,它们携带着疫病和饥饿,还有邪教徒受到黑日的鼓舞加入其中。帝国的村庄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刻,今年第一批麦子还在地里即将成熟,然而来自怪物聚集之地的风吹拂过后,本饱含浆水的麦穗立刻干瘪,作物枯萎、牲畜和人染上恶疾。
当——当——当——
瓦卢瓦和永恒之城的大教堂,钟声响起,但神圣的鸣声仿佛被黑日扭曲,变得尤为刺耳。不论是无信者还是信徒,他们都纷纷冲向街头。但这次他们不再是为了什么信仰,也没有呼喊任何口号,只是麻木地重复过去存在的最激烈、最血腥的暴行。
很快一只只自发的队伍开始在各个城市集结,他们撕扯活人的肢体,高举插着头颅的长枪,发出不成曲调的亵渎歌声,点燃一切可燃的建筑,冲击魔法行会和教堂。
至高天上,真理之树的部分根须变得深黑、扭曲,那些变异的节点就像被癌细胞占据,不但自我膨胀,还向其他节点释放污染。
罗夏勉强能够辨认时间的流逝。以上种种灾难不是顷刻间发生的,而是经过了数个日夜交替。起先他被母神影响,浑浑噩噩之间没有注意到时间流速的异常,后来他发现虽然变化得不明显,但还是有迹可循——明暗在微弱、迅速地交替。
或许在地面的视角看,永远只有极暗极暗的阴天和深邃无光的夜晚,唯一不变的是黑日高悬。
所以刚刚那一瞬是过去了几天?上月?甚至一年?
罗夏目睹着诸多灾难不断上演,一开始情绪还在波动,渐渐的,他产生了一种淡漠的悲观。自己做了很多努力,最后还是没有阻止灾难的上演。好像在玩一局游戏输了,现在是 Game Over、无法再操作的结算时间。
而自己就在黑日的内部旁观。是啊,我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外人,也许母神也清楚我的来历,给予我见证着一切的特权。一种抽离的冷漠蔓延上他的心头,这个世界终究会毁灭,自己无论是转身离去,还是就此死亡都没有意义、无法再改变什么。
突然他从闪过的影像里看到一个身影,看到许多熟悉的人。他们还在挣扎。
罗夏的身体一僵,耳边响起急切的呼唤,一个女声急切地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挣脱了母神强加给自己的视野和其他感官,重新意识到现状,他还没死,世界也没有立刻毁灭。罗夏手中还紧紧攥着托特的心脏,这颗斑斓如宝石雕刻成的器官迟缓艰难地跳动,只剩下微弱的光不被黑日内的无序性吞噬。
要燃尽的最后一刻,托特之心突然爆发出炽烈的金色,吞噬了罗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