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只见暗沉的漆黑拥裹而来,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自己好似孤魂野鬼,游荡在一派死寂天地里,她稍微清醒些时,低头一看,便见满地鲜红如血的彼岸花。
如似地府之景。
“这、这里是哪里?”
陆英按了按脑袋,疑惑不解。
她先前是在哪里来着,剑、剑池秘境…
可那又怎么会到这里?
难道…自己已经在梦中死了?
陆英呼吸陡然急促,
呼呼传来风声,满地彼岸花被压下一头,风极阴冷,陆英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女冠白衣飘飘,同样困惑地立在那里。
陆英急急忙忙走了过去,刚到殷惟郢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
忽然远处踏来脚步,彼岸花花瓣零落起来。
二女都一抬头。
两条舌头拉得极长,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踏出,勾魂锁往下垂着,帽子极高,立着“天下太平”和“一见生财”八字,点着斑斑血迹,更衬得森森阴冷。
黑白无常!
陆英面色大惊,不只是黑白无常,在他们身后,还有牛头马面、日夜游神,自荒野中缓行而来,更远处能见万千骸骨堆积如山,凄声哭号远远而来。
“二位已死,入我地府,赏善罚恶,勾魂锁命!”
黑无常朗声一句,刹那之间,两道勾魂锁破空抛掷而去。
陆英大吃一惊,下意识举剑要挡,这诡谲勾魂锁却径直穿过长剑,直接刺入魂魄之中,猛地一拉,陆英身形踉跄,险些往前摔在彼岸花里。
一旁的殷惟郢比她反应快些,单手掐诀,浑身笼起金光,勾魂锁撞在上面爆发出金石震荡的巨响。
“哪来的恶贼,竟敢违抗生死大律!”
白无常暴喝一声,面容顷刻作怒发冲冠模样。
殷惟郢不为所动,眉宇微垂,似在思索。
陆英见状也想掐诀,勾魂锁却猛力一扯,她疼呼一声,止不住地浑身颤抖,抬头望见远方冰冷骸骨,幽冥地府的死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几位鬼差的目光仍在殷惟郢身上。
守山三百多年,负隅顽抗者,也不是未曾见过。
他们勾起一丝讽笑,
任你意志坚定,不信自己已死,那又如何?
阎王当头,还有违抗之理?
轰!
一声沉重的巨响惊起,彼岸花震得飞舞而起,陆英抬头只见庞然大物露出一角。
骸骨好似在涌动、在颤抖,只见无数苍白色的头颅冒出,像是拖拽着重物前行,那一众鬼差纷纷让开一条道路,以供那庞然大物驾临。
但见一尊撵着无数恶鬼前行的幽冥銮舆自阴影中浮现。
只见那一众凶神恶煞的鬼差们低头便拜,
“臣等叩见阎王爷!”
銮舆随话音而停,沉沉落在地上。
帘帐被掀起一角,里面露出一双烁着精光的鬼目,阴翳里威严森寒!
这便是阎王爷。
他高声道:“有人要抗律而行?”
话音甫落,无形的压力巍然沉下,阴风狂啸,快把人刮下一层肉来,众多阴森恶鬼齐齐投来目光,铺天盖地地压来。
陆英的呼吸都快停了。
“这里是…阴曹地府?”那白衣胜雪的女冠忽然开口,像是在询问确认。
庞大的阎王俯瞰着这女冠,后者身影与之相较何其渺小。
一旁的黑无常一声冷笑道:
“若非阴曹地府,我等又岂会现身?
难道你以为…这不过是噩梦一场?”
女冠摇了摇头,
“不。”
她的回音落耳,心境间波动近乎一闪而逝。
成了!
白无常寻着这心境波动的一刹那,勾魂锁破空激射而去!
锐利的锋芒扑来,两指抬起,竟生生将勾魂锁夹在半空之中。
众鬼面色一震,竟见殷惟郢的脸上勾起一抹笑,
“好一场…美梦!”
殷惟郢的眉心之处,攒出一道幽蓝深邃的光辉,映得众鬼惊愕万分,那銮舆里的阎王爷不禁打了个寒颤。
蓦然,幽蓝色的身影道袍迎风飘飘,落于众鬼面前,手持法剑,仙姿飘渺,面上的淡然极尽骇人心魄!
元婴?!
竟是元婴?
銮舆陡然剧震,那一众鬼差感受到脊背上寒意上涌。
只见殷惟郢抬手一指,顷刻间勾魂锁尽数断碎,挣脱束缚的陆英怔怔地看着白衣女冠。
女冠随风而起,直上云天。
法剑顷刻笼起万千光华,云雾兀然自四面八方涌来,汇聚一处化为云海万丈高,但见她如谪仙临凡,放声大笑:
“我再入元婴了!”
随音而落,万千雷霆激撞云层之间,雷光炸裂,朝着阴曹地府大泼墨般洒下!
一剑当空而下。
先前威严伟岸的“阎王”猛地冲出,慌乱间夺路而逃。
轰!
鬼差被雷光搅碎的哀嚎如浪涛般汹涌而起。
…………
点点火星飘荡于目前,浓郁得化不开的夜色里,闵宁解下腰刀,单手杵在地上,默默喝酒。
这大半年来,武道先暂且不提,她倒是越来越能喝酒了。
从前随便喝一些都会面红,如今却是千杯不醉,而且每每喝酒都喝得很爽快,行侠仗义后留下个举酒葫芦的背影,别提有多潇洒。
只是眼下,酒倒稍微有些苦了。
闵宁望着火光,好一会后晃了晃葫芦里的酒水,不可思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