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甲?
二字落下,天地间众仙蔚然一惊。
那不甚引人注目的红衫女子竟然是剑甲?
微不可察间,武灵真君的指尖轻颤,一阵难言的心悸蔓延开来,他再一望那个方向,就见那红衫女子踏叶而起,面无悲喜地迎上敬孤真君。
连这人都如此…
那么那还未出手的太华神女,到底强到何等境界?
武灵真君思绪繁杂,脚下阵法刹那不稳,此时一旁的太和真君出声提醒道:
“道友心静!”
武灵真君收拢神色,如今数仙皆死,再如何作想,再如何后悔,都没有转圜的余地,莫说是剑甲,便是真天人许齐在此,他们也唯有奋死一搏。
鱼死网破的境地啊…
幸好,他们是鱼,我等是网。
陈易对周依棠附身闵宁代打之事并不意外,事实上从一开始他能如此大胆,就是因为有周依棠在,也在计算师尊什么时候出手,至于陆英和殷惟郢,二女虽有惊异,但眼下情况紧急,也来不及多想。
陈易身形拧动,便见剑锋将一柄宝伞斩成两半,金甲仙人急忙后掠,手中施展雷法,但见他的身影变化,竟鬼魅地穿过雷霆,剑锋洞穿了仙人薄弱的金甲。
又一仙死。
两位真君脚下阵法又多了层光晕。
陈易刚刚把剑锋从仙人的胸腔拔出,金血顺着剑身滑落,转头就见那金色巨剑散去,众仙身上的金甲再度加厚数分。
一位持着巨锤的金甲仙人口诵神咒,身形增大到数丈,巨锤如小山般下砸过来。
陈易踏开一步,绕到仙人身侧,长剑斩去,灭禅剑的威势却只将将斩开甲胄,并未伤到仙人分毫,仙人旋即举锤砸来,锤上萦绕神霄雷霆,纂刻有艰深晦涩的道纹。
陈易微微后倾躲过一锤,举剑想斩先前位置,却又不好落手,只能又在金甲上留开一道口子。
金甲仙人见身上多出两道口子,再诵神咒,由外而内地笼罩起一身金光。
请神上身。
举锤的金甲仙人又得加护,陈易剑光舞动,刀也挥舞,双肩抖耸,举目一看,金甲仙人身上多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口子,但却始终未能入肉。
其他仙人见状,旋即从四面八方各持法宝包围过来。
局势愈发不利,陈易猛砍一剑,终于砍到先前破开的口子,入肉虽是入肉,却是寸步难行,金甲仙人吃痛怒吼,手中巨锤迎面砸下,陈易只得撤剑回防,连人带剑被砸退数尺。
他一脚踏开树梢,反手就向身后伺机袭杀的金甲仙人抄去。
那仙人早有预料,手中带着一法印,以掌心一拍,数道雷光就在二人间炸了开来,陈易掐金光护体诀,雷光过后金光亦碎,腹部正中一道电光,只是他似是仍咬牙一剑贯穿了仙人诵咒而未闭合的嘴巴!
头颅被剑硬生生扯掉坠地。
陈易抹开脸上鲜血,再如何坚固的金甲,终究护不到喉咙里。
武灵真君神色多了一抹骇然凝重,众仙被愈杀愈少,哪怕知道加护更强,仍旧难免有人怯战,更何况陈易已寻到了金甲仙人如同罩门般的破绽。
太和真君心念随武灵真君而动,此刻抬头一望,似在询问。
脚下虚幻法台,金光凝视,笼纳气运无数,只见八卦处紧紧闭合,阴阳两位如有逆转之相,似有什么喷薄欲出,武灵真君眸光晦暗不定,眼神交流间,便已明白太和真君在问询什么,无非是逆转阴阳,变仙阵为魔阵,引万魔降生。
魔者,障也,佛道两家皆最忌入魔,也最惧魔障,古有释迦摩尼险些为魔佛波旬所惑,只差些许便败坏正法,而莫说远古,便是甲子前,吴不逾之所以被称为剑魔,便因其是上清道的破门出教之徒,道人讲究根除六尘,绝灭物欲,时为掌门大弟子吴不逾却痴迷于剑,由此生魔,本为上清道的一桩不可问的秘辛,只是后来吴不逾步步登顶,一剑剑斩开个天下第一,原来谈之色变的上清道,也开始时不时往脸上贴金,至于“剑魔”之称,则在吴不逾登入武榜之后被废弃,取而代之的,则是谁都不得罪的“一念纤尘”。
武灵真君见脚下金光越聚越多,更有无数仙人魂魄携道行凝聚,若转化为魔阵,内引心魔,外降天魔,其威力定然无法想象。
然武灵真君仍在犹豫不绝,将目光投向了与著雨厮杀的敬孤真君。
著雨附身闵宁,以这五六品间,修为不过结丹初期的身躯行事,自然不比从前,然而形不在而神在,是为寅剑山新一甲子剑甲的剑意仍不差分毫。面对这天下剑道前二的人物,敬孤真君如痴似狂,他朗声大笑,身如青虹掠去,握剑猛然直刺,周身旋起无数剑气。
著雨面色如常,平平无奇一剑直斩,巍峨的剑意扑面而去,剑气迎被剑意偏折,凭空扭曲开原有形体,敬孤真君极力催动,也只少数重归正轨,他为此面无惊惧,反而更觉庆幸,恰好眼前是为剑甲,又恰好不知为何,剑甲要以旁人身躯交战,杀力远不如从前,唯有以剑意相抗衡,以剑磨剑,教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敬孤真君身上泛血,剑意愈发浓郁,待他杀到著雨面前时,一剑裹挟劲风凌厉而下。
风云剑嗡出撕心裂肺的鸣叫,那袭红衫往下震退数丈,硬接着一剑,手掌处已鲜血迸射,著雨只扫一眼,明白闵宁的武道境界经不起多少敬孤真君的刀剑相击,只见敬孤真君又起剑杀来,著雨身形拧动,绕开一个身位后,轻描淡写地一剑直刺。
敬孤真君只见剑光大放,随后又凝成一点,先慢后快,他骤然侧身,左肩破出鲜血,原来是循住他剑气的空隙。
分毫之间,他便已回味到这一剑的精妙,纵身上沾血,仍剑意汹涌,不见有平息之势。
那边你来我往,杀得正酣,陈易这边也如托身白刃里,身形折跃于法宝法术之间,刀剑并用,周身有法宝流光交错,与刀剑相撞,砰砰作响,叫人震耳欲聋,陈易以刀锋转开一道古琴,接着一剑直贯而出,自一处先前留下的豁口出穿死仙人。
接着陈易抬头见流光汇聚,周身气机自警。
转过身时,便见千百道流光如箭雨朝他倾泻而下。
陈易御风又使绝巅踏云,身形百般变化,那流光仍如滂沱大雨般追来,他辗转腾挪间,于密密麻麻的雨帘望见是三位金甲仙人自行结阵。
箭雨在前,如何是好?
冒着箭雨冲杀过去?
陈易眸露戾色,
无妨!
他于树冠上转身停步,旋即重踏,一道黑色闪电直掠而出,刀剑破开重重箭雨。
三位金甲仙人似早有准备,脚下踏罡步斗,正欲再度变化。
忽然间,一道幽蓝身影从他们身后冒出,这声势浩大的神仙打架中,几乎微不可察。
殷惟郢的元婴朝三位仙人的天灵盖处连点三剑。
正值阵法变化,心神凝聚,三位金甲仙人如遭雷击,魂魄剧震,脑子嗡鸣一白,待回过神来时,一道血淋淋的身影已杀至面前,朝诵咒时张开的嘴巴贯穿刀剑。
两颗仙人头颅当空扯下。
余下那仙人还想挣扎,以手中法宝与陈易斗了数十招,金甲仙人先前几招仍有杀力,但随后便逐渐式微衰弱,他双目泛起血丝,愈打愈急,最后被陈易寻到机会,一剑自破开的口子里刺穿躯壳。
再一看,身上金甲已满是疮口,血迹斑斑。
陈易将口中鲜血吐出,只身穿过箭雨的感觉并不好受,纵使刀剑齐舞,身上也添了许多伤痕。
而且越往后,金甲越厚,如同一个个乌龟一样。
他拧过头,目光直视那高空上的灿金法台。
武灵真君脸黑似铁,数位仙人殒命,其余仙人已不敢贸然上前,避其锋芒,怯战的势头正在蔓延,此消彼长,敬孤真君仍在缠斗,再加上…那始终屹然不动的太华神女……
如似有座大山压在武灵真君肩上。
他仍眉头紧皱。
他和太和真君是阵法的阵眼,若要将阵转换,便要以血开阵,血祭自身魂魄法身,将此请神阵法摧至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