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菲感觉自己的心好像都被揪住了那么酸楚,会说话只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力和天赋,但对绘梨衣来说根本就是会沾血的匕首,她不愿意伤害任何人,那么就只能把自己变成用小本子来说话的小哑巴,她用对自己的残酷换来对世界的温柔。
】
那么,又有谁来给她应有的怀抱呢?
路明菲狠下心来,勐地抓住绘梨衣的胳膊,大声说:“如果你真的曾经相信过我是会魔法的天使,那就把这种相信坚持到底!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唯一不会被你伤害的人!”
她其实本来想说也许是唯一,可话到嘴边她又删掉了这两个字,如果一个人向另一个人传达信念的时候,连自己都用上了无法确定的语气,那又如何让人信服呢?
这是一场豪赌,路明菲要拿自己的血统和言灵去赌绘梨衣的血统,路茗沢只是说她堪比一个机械化军团,但并未指明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世间一切混血种追根朔源无非都是来自黑色皇帝的血统,哪怕身在日本的绘梨衣是白王的后代,其实也可以指向黑王。
据说在那场遥远的反叛之战中,白王以言灵神谕清洗了黑王对白王血裔的控制,但黑王的力量还保留着,那么他用来掌控后裔的言灵,应当也可以对抗神谕。
言灵·皇帝,这是在京城地铁事件中,路明菲用四分之一和路茗沢交换的权能,尽管这种力量绝非她所能完全掌握,可如果仅仅是像对待夏弥那样用来抗衡绘梨衣的血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耶梦加得这样的龙王都被强行以这个言灵清洗了血统,绘梨衣总不会比一位龙王更强。
绘梨衣呆呆地看着路明菲,她那样声色俱厉的样子其实叫人有点畏惧,完全和天使站不上边。可就算被这样对待她还是往后逃避着拒绝路明菲的要求,如果不小心说出过分的话来让路明菲暴尸于自己眼前,那么这也许会成为她一辈子中最难过的回忆。
“还是不肯相信我么?”路明菲决定下狠招,把绘梨衣逼到绝路上去,有些时候,就算是好意也不得不勐灌下去,就像那些难以下咽的中药得被老妈按着头才喝,大家总说只有良药才会苦口,“那么明天你就从这里离开好了,去哪里都行,我管不着,也别回头来找我,既然你都不愿意相信我,我为什么要和一个不相信我的人呆在一起?”
这招确实够凶狠,一下直插绘梨衣的软肋,她这会儿完全不想回家,正沉浸在对外面世界的欣喜余韵里,路明菲的发言毫无疑问是给她泼了一整桶冰水,让她觉得自己做了很不应该的事情,低下头去紧紧揪着睡裙的裙摆。
“如果……如果sakura出了什么事……请不要讨厌我……”她哭着抬起头来在本子上写,路明菲从来没见过那么沉重的悲伤,只是几秒钟的功夫,绘梨衣朦胧的眼神几乎就被泪水完全淹没了,止不住地洒在床单上。
“这是我自己的要求,结局当然由我自己负责。”路明菲终于转变了态度,笑着轻轻摸了摸绘梨衣的头发,她知道绘梨衣这么说就是已经做好了选择,这种时候就不必再用那种态度去逼她,而是该给她加把劲的鼓励。
绘梨衣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发出清晰的音节,她和那些真正的失语者不一样,那些人是没法说话,而她是能说话却不能,每次写字的时候,正确的发音都会在她的脑海中重复一遍,如今让她正常说话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sa……sakura!”就那么简单的一个字眼,绘梨衣却仿佛舌绽春莲说的很艰难,努力讲完之后她立刻闭上眼睛,微微颤抖着,想起以前那些因为她的不小心而殒命的人们,每一个都下场凄惨,就像被千万把刀刃凌迟直至死去,那种强大的力量伴随着她的言语将化作摧金断铁的刀刃。
“嗯,我听着呢。”
预想之中的鲜血并没有溅到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到叫人心里一动的声音,绘梨衣慢慢睁开眼睛,迎上路明菲宽慰的笑意。
“sakura?”绘梨衣问。
“我在。”
“sakura!”
“要问几遍才满足啊?”
“sakura sakura sakura!”
绘梨衣真实的声音其实很好听,让人想到富士山下盛开的樱花流过清泉,她张开双臂搂住路明菲的脖子,几乎是要贴上去亲吻一般仔细端详着路明菲的脸庞,路明菲身上哪怕有一丝伤口她都不会原谅自己。答桉是显而易见的,路明菲真的毫发无伤,绘梨衣看遍她的全身都找不到任何伤痕,每一丝肌肤都如牛奶般丝滑。
绘梨衣急促的呼吸着,这是过于兴奋之后产生的症状,随之而来的是比刚刚更多的眼泪,但这一次不再是抗拒的悲伤,是无法停下来的喜悦,她嚎啕大哭,却也欣喜若狂。
她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跟谁说话了,她曾经以为世界上只有她是那只会被杀死的怪兽,命运让她与路明菲相遇,便如手捧圣经的虔诚少女,终于得见天国之门的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