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学校,沿着幽深曲折的走廊下行,一层层地到达最深处,曾经作为器械储存室的地方现在都废弃了,如今的体育馆已经不再需要那些陈旧的老物件,新时代的学生们也能像城市里的孩子那样用上最先进的体育用具。于是乎这里被稍加整理之后就索性彻底放弃,维护的成本远比重新再买一批要高。
出人意料的,地板很干净,没有想象中那么厚实的积灰,倒是周围的房间里比较杂乱。途中源稚生看到了那间他曾经和源稚女一起呆过的小房间,推开来里面仍旧保持着当年的布置,看得出有人特意为它打扫过。
按理说这么倒霉的地方承载的只会是不好的回忆,可桌上还放着并排的优秀奖章和写字本,一边写着源稚生的名字,一边是源稚女的,就是在这里,源稚生为源稚女辅导功课。
源稚生退出房间继续往更深处走,他没有开灯,因为已经有人帮他把灯打开了,那些失踪的女孩们站在他左右,穿着可爱的巫女服,素白的肌肤呈现出蜡一样的古怪质感,但她们再也不能呼吸或者说话。
他听说过这种令人恐惧的工艺,尸体塑化,在尸体还柔软的时候把液态聚合物灌入,聚合物凝固之后,尸体将会一直保持着生前的容貌。
这里变成了一个恐怖故事中的博物馆,展览品就是这些死去的可怜女孩们,源稚生一路走向最深处,储藏室的最深处有人在轻声哼唱,歌声寂寥而舒缓,用的还是中文。因为要去卡塞尔进修,源稚生已经学习了一段时间中文,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了这么大的进步,无论学识亦或形象,这些年来他们并未交换过现在的照片。
源稚女正从改建出来的水泥浴缸里捞出一具素白的人形,那就是刚刚在房间里死去的女孩,她是那群实习巫女中最漂亮的一个,如今已经经过了简单的处理。源稚女为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在她面前模彷她被自己拥吻时羞涩的神情,楚楚可怜动人心弦。源稚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是这样天才的演员,他仿佛吸收了女孩的灵魂,那个女孩平日里的姿态在源稚女身上完美地复现。
“稚女。”源稚生呼唤他。
沉浸在表演中的源稚女勐然惊醒,睁着黄金童看向源稚生的方向,他笑了起来,张开双臂走向源稚生,打算给他一个重逢的拥抱。
蜘蛛切贯穿了他的胸膛,他全然没有注意到源稚生的手中握着锋利的寒光。
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忘记杀死自己的东西,就像源稚女这辈子都不会忘却蜘蛛切的模样,就连晚上做梦的时候也会想起这一幕,好像那把刀时时刻刻都插在他的胸口上。
他不怪哥哥,因为他知道哥哥就是正义的使者,小时候第一次看到奥特曼,源稚女觉得那只怪兽被打得很惨,它不过是人类破坏环境核辐射导致的产物,自己并没有什么错。他扭头看向源稚生,一向没有太多表情可言的源稚生那时候眼睛闪闪发亮,他在乎的是勇敢无谓的奥特曼,总是可以战胜邪恶的小怪兽。
源稚生不喜欢黑道,可为了遥不可及的未来,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东京,从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年少时的源稚生了,他成为了源家少主,接下属于自己的责任,从东京的繁华中回归宁静的鹿取,手中握着斩鬼的利刃,认为自己有义务像奥特曼一样,杀死这世间所有的邪恶之鬼。
可是哥哥啊,你知道么?这世间从来就没有既定的正义和所谓的邪恶,有的不过是站在不同立场上看待同一件事物的不同角度,你以为这些年来自己一直都是正确的,即使疲倦不堪依旧奔赴在最危险的战场,似乎天下大事都要抗在你一人肩上。可你杀死我的时候又是否愿意多听我说两句呢?我的身体里住着嗜血的恶鬼,也住着你的弟弟源稚女,你的正义让你义无反顾,也让你被蒙蔽了双眼,看不见表象背后的东西。
我是罪人没错,可罪人也有罪人的活法,既然已经堕落,那便无需像你一样有那么多牵挂和担当。如此说来比起正义的使者,或许自由的恶鬼会活的更加潇洒,不会有那么多的难过和枷锁,只需要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那么你所不知道的黑暗,就由我来为你击碎好了,于我而言这没有什么代价。
源稚女在气密门后的电梯前停住了脚步,右手一直握着蜘蛛切的刀把。
“少主?”警卫队长不明所以,扭头看着这位目光清冷的执行局长。
“把你的卡给我。”源稚女低声说。
警卫队长没有任何犹豫,就把卡交到了源稚女手中,他想的是少主从艰险中归来必然没有进入源氏重工的权限,所以才会从地下进来,应当有掩人耳目的考量,不希望自己回归的消息暴露。
可他没有考虑过以源稚生在家族中的地位,会出入源氏重工的每个人都认识他。如果是真的源稚生,按照他的性格大可以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走,堂堂天照命怎么会需要害怕谁?自然会有人前来迎接,而且可能是橘政宗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