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里的风还是那样的吹。
安静的,平和的,在这片已经寂静了太久的土地上拂过。
像是轻柔拂过已然结痂的伤痕。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踏足这片土地,这里是在百年前就被放弃的阵线,就像是那一去不复返的抗战时代。
而现在。
两名从百年前就曾在此驻足过的人,现在重新又回到了这片土地。
“你说你准备去攻略的对象,她相处起来有多棘手呢,林玄桑?”
礼貌的语气,平静的口吻。星见镜璃她在待人接物上似乎向来如此。
不近,也不远,感受不到与她大妖身份匹配的实质性恐惧,却也永远无法让人看透她在想什么。
所以,妖冥鬼域的高层才会预估错误,导致了一次惨痛的损失。
狐耳少女这副平静说话的口吻。
对仅仅只是了解过她,尤其知晓她实力水准的人而言,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水面上的风平浪静,谁能够确保底下不是暗潮汹涌的浪呢?
这可是一只令所有妖怪血脉恐惧的妖狐。
“哈哈.....”然而,林玄在最初的浑身僵住了以后,却只是晒然的干笑一声。
像是有些无奈尴尬。
放松了肩膀,他问道:“镜璃,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刚就一直默默的在旁边看着?”
“嗯。”
星见镜璃似乎也不以为意,像是她早就知道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
就是问着玩似的。
她转回视线,重新抬头看向那片柔和许多,但依然还是没有光的夜空。
“我从一开始就在了,就在你自言自语那句『天空的那边,都是敌人』的时候。”
她空灵的嗓音说道:“不过,后来那女孩出现了,我就没打扰你们说话。”
她淡淡瞥了林玄一眼,说:“毕竟,就像是过去一样。”
“你是需要空出许多时间,去和其他女契灵们讲话的,我早已不知记录了多少镜映”
“哪怕过了这么久,但看到伱仍然还是这副模样,也习惯了。”
“不如说。”她仍然注视着夜空,嗓音就像是在夜幕里消散融化。
“看到你还是那么的喜欢拈花惹草,吸引素质优秀的少女。”
“这反倒让你的身份更加可信。”
林玄:“......”
我不是,我没有!
契灵使的事情,那能叫做拈花惹草么?他只是为了能更好的通关而已,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是问心无愧!
“也对,毕竟在那些少女们暗示你的时候,你从来都没有正面回应过。仅仅是大饱眼福而已。”
“就算看得再多,只要不碰,那就不算是沾花惹草了是么?”
没有问话,甚至没有回头,浅蓝长发的狐狸平淡的发出询问。
就像是神社的巫女向香客询问,是否需要烧柱香安心一样。
“......你不是说你读不了具体心思,只能照映出大致情感吗。”
“具体来说的话,是只读不了你的,我本以为百年之后会有什么变化,但看来你的心灵依然异于常人。”
狐狸淡淡的纠正,“但你的想法,对我而言也无需倒映,你大都写在脸上。”
当在说这些话的时候。
她就仿佛想要享受那倒悬都市消失,于是天空中不再弥漫血腥味的晚风般。
平静的垂下了双眸。
纤长的蓝色睫羽,轻颤着,在夜风里随着耳畔束成了辫子的一缕晶蓝长鬓飘曳。
她穿的巫女服露出了白皙双肩,此时宁静的背影看起来圣洁而出尘,让人有种不敢轻易接近亵渎的空灵。
但林玄却一脸寻常的走了上去。
在天台一角,狐耳少女的身边并肩坐下。
“听你的口气。”他笑了笑,开口打趣,“你现在已经不再怀疑我的身份了?”
“.......”
星见镜璃沉默了。
几秒后,就在林玄以为她这次又会无声的带过去时。
“嗯。”
星见镜璃却颔首说道:“虽说曾经有人扮演过你的模样,做了些徒惹人烦的事情,这让我最初有些戒备......”
“但是。”
“能够将『你』扮演的那么像,我觉得也没有怀疑的必要了。”
“如果那些破碎时空里酝酿的意志,真的能够完全理解你的逻辑思维,并创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空壳取代你。”
“当初它们就不会濒临失败。”
话音落下。
林玄本来点了点头,欣慰着自己养大的小狐狸总算是认家了。
但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等等,啊?”少年有些愕然,开口问道:“这一百多年来,有人曾经伪装成我的样子过?”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么?”
星见镜璃轻灵回应。
像是在陈述着一件既定事实般,她浅金的瞳眸望来,语气毫无波澜。
“你似乎有些低估自己了,林玄。”
“在一百多年前,你是这个世界人类文明最初的契灵使。这是你们发现,找到,且当时唯一能正面抗衡【破碎时空】的武器。”
“而这项创造,甚至缔造了如今的人类文明——尽管我并没有多喜欢它。”
“不仅如此,能够协调包括我在内,被你们称之为契灵的那些人......”
狐耳少女稍稍停顿。
“即便我不是很想承认,但是倘若不是有你的话,从最初我就不会答应合作。”
她没有隐瞒,直白的说道:“这個文明的毁灭与否。”
“坦白讲,我不在乎。”
在这么靠近的距离里说话,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更加清晰。狐耳少女的声音,味道,她尾巴时不时扫过时的触碰。
以及那份若有似无淡然的情感。
像划过水面的涟漪。
“所以,你远比你想象的还要伟大,是唯一正面逼退过那些破碎文明的人。”
“【它们】是有意识的......即便一百多年前尚未成熟,但我当时就能照映出些许轮廓,而这些年来愈发萌生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