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地高喊几声,四下也不见回应,我急得连连搓手,只得祭出返金线,哪知一连就连上了,从而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Dixie此刻也站在人工湖边,距离前些天我和女兵谈心的亭子很近,但她也同样瞧不见我。
这个究竟是不是真实世界,还有待考量。因为附近既没车辆也不见行人,连枝桠上的晨鸟欢鸣也没有,仿若一座空城。而我与她能够看见的,正是0514仓库亮着灯。
“没事,理应仍是真实的世界,我瞧见采访车了,就停在大门边侧。”返金线那头发来讯息,迪姐对我的先见之明表示佩服。她说她能感受到时间流逝,也许留给我们只剩下两分钟,一旦逾越了五点整,将再也回不去现实。为什么她会这么说?因为一轮日出已开始在商务楼边缘露脸,当它完全爬上云蔓,恰好应该是两分钟之后。
“啥都不说了,你我来比赛,看看谁先冲上五楼,抵达终点。三、二、一!”
我撩动双腿,不待一字数完,便向着酒店正门飞奔。沿途静谧得可怕,连零星的狗吠也没有,久而久之,我悟出这也许不是个活人的世界,而它却又真是现实世界。这么矛盾看官们是不是难以理解?其实很好解释。
周遭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动,但凡起先不动的物件全都趴窝在原地,如车辆、树木、公园大门以及远处犀角餐厅蔚蓝色外墙。而流动的东西一件都不存在,好比行人、飞鸟还是电视广告MV。这种特殊视角,在往后的捕梦之手头音解释下,被称为“幽灵视野”。现实里不存在两个我,我的肉体仍在0514的小屋内,而正在狂奔的,是自己出窍的魂魄,因而是见不到任何活物的。而迪姐也是同样,身处在异世界中,与我物质结构一致。
留给我们回到现实世界的时间,正是她瞎蒙的两分钟,这一系列怪诞的奇妙历险,都在之后接触到越来越多的奇人异士嘴里得到验证。就这样,我很快蹿到果核正门。
“诶?两侧车引道何时被放上了AirDancer?我怎么就不记得有这些东西?”走得近了,我觉出停车场有些不同寻常,那里正摆着四只Tubeman在迎风招展。这件新鲜事物,是老艾在电视上看来的,最早出现在1996年的亚特兰大奥运会闭幕式上。当Gloria.Estefan唱响主题曲Reach(登峰造极)时,充气人首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下。
林锐出发去佐治亚后,老艾找人重新做了霓虹招牌,在果核商标旁落下彩蝶家园时,就曾设想在停车场置办几只充气人,因为这东西在空中舞动时很妖娆,夏洛特本地也没几人见过,具有一定的商业广告效果。但是,当头脑发热的他坐回办公椅上一合计,便打消了这个主意,原因就是缺钱。在98年,它们尚属稀罕玩意,每只底下都需配上风幕机往上不停灌气,光是需要的电力就等于餐厅昼夜营业,更别提每台设备价格都不菲。
因此,这等奇思妙想只在老艾脑海中,如流星般划过,最终也没有实施。而今,为何广场上会飞舞着四只充气人?我毫无印象,不由再度勾连上迪姐的返金线。
“没有,我只瞧见咱们的车了,你专注些,别去胡思乱想,赶紧跑回起点。我明天请你到家来吃晚餐,再重新核对一遍。”现在的她,只关心现实世界,其余都心意阑珊。
我当然也明白,空荡荡的酒店底厅,此刻必然是挤满围观的群众,我们妖瞳所见的环境与实际相违,但总不会无端出现不存在的东西,而且两人里,只有我会看见,这意味着什么?就这般思量着,我很快来到了三楼,便瞧见满地都盘着接驳的插头,那是九频道录制节目时,黑人小哥阿盖下楼从采访车里带上来的。这亦说明,此刻工作帮的人正在楼层之上。
我加快脚步,向着终点飞奔,沿途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缺失了什么。当瞧见老戴丢在垃圾桶里的手套时,方才记起这件忘得一干二净的大事来。当时的侦探走到这里吐痰时,对我和女兵吩咐说,进屋后立即布置黑涡局,挂上返生铃!
也许读此书的看官们,未必看过前传1黄金之骰,那么我有必要说明一下它们是什么。黑涡局是古代某个死而复生的僧侣,在领略冥河长廊的壮美后自创出来的阴九局之一。它针对的不是活人而是死者,当魂魄类的物质闯入它有效范围内,就像跌入炼狱般痛不欲生。这种折磨程度,可以堪比黑曼巴正在作祟。那么,若依旧傻呵呵乱闯,我与迪姐都将误入返生铃困阵被荡得魂飞魄散,这是铁板钉钉的事!
“Dixie!千万别鲁莽地直穿大门,该死,我居然忘了起居室里布满了返生铃!”
我立即用返金线射发出讯息,但是心电平静如水,纹丝不动,那头的迪姐没有任何回应!
“该死,闯下大祸了!”我不由暗暗叫苦。这种事谁能想到?起先做这些时,我们是为了提防蓝色女鬼。而今真相大白,0514问题房已被破了,自然Leeann随着幻日一起消失。那么到头来,要结结实实挨这顿板子的,就是苦命的我和迪姐!
“Dixie,你倒是答我一句啊。”我急地手足无措,从决然踏上骁鸷这条亡者之路起,我所流淌的血泪,就是为了保全她能平平安安回来,而如果因这个疏忽,导致她的魂魄被震碎从此消亡。这种后果,我简直不敢继续设想下去!
现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我必须争分夺秒,赶在她冒失地冲进问题房门前拦住她,再重新计较该如何绕进那座化妆间!就这样,我加快脚步回到最初的起点,0514的破木门前,见摄像器材和反光板都堆在原地,四下冷风穿梭,一个人影都不见。
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我竟吃惊地发现,迪姐正笃悠悠站在起居室大窗前,背对着我望着对面民居楼。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产生了些许偏差,黑涡局后来被撤下了么?我快速伸头再快速缩回,什么感觉也没有。见返生铃不存在,我长吁一口气向她走去,当手搭上她柔软的长发,身后传来一阵哨响,悬在中央的吊环(水钟摆)无端摆动起来,Dixie感觉到我,缓缓转过身来,当四目相对,我不由惊愕地瞪大双目!
面前之人,哪是迪姐,她是Krys,正吃惊地看着另一侧。这俩人都是淡金色长发,身高也接近,从背面看很难分辨谁是谁!
老天,这一幕不就是最早来0514踏点时的遭遇么?当时Krys长发无端飞扬起来,我从中瞧见一只无形的手在轻抚着她!而谁能料到,那时的鬼爪其实就是现在我的手!当回忆起这些后,我自是震惶不已,冷不防的,忽听隔壁屋子传来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霎那间一股漆黑如墨汁般的狂涛喷涌出来!
时隔不久,一个浑身沾满油污的胖子被无形怪力拖拽到大门前,又伸手把住门框跳将起来,重新回到大卧室内。
范胖拍到的冰窟照片,剧烈大爆炸,牙燎癍,范胖成了个人臼!
当这些信号联系在一起,我惊得面色煞白,如果此刻有面镜子,我想自己的容颜必将十分恐怖,所有综合起来的片段,顿时令我明白当时的胖子将自己轰爆,炸毁的是什么了!那根本不是幻日的一部分,而是如今的Dixie!
这不会是真的,这一切都是幻象!我竭力告诉自己要心怀乐观,迟迟疑疑走向大卧室,惨不忍睹的一幕彻底击碎了我自以为坚强的心。卧室厕所墙头犹如被无数六零迫击炮集体轰炸过,在悬挂镜子的位置,显出个烤焦的人形。而在满地碎瓷地砖间,掉落着一片红色指甲。
我抱着这片仅存的碎末,跪倒在地哭得死去活来!多么残酷啊,苦苦挣扎,换来的竟然是这种结果!那个无比温柔的声音,轻抚我脸庞的双手,都被范胖这架人臼毁得荡然无存!
“Besson,你为什么在哭?”返金线猛烈颤抖了一下,传来迪姐焦虑的信号:“拖不起时间了,还剩下最后一分钟,我才跑上两楼,你人现在在哪?”
“诶?这怎么回事?”睁开双眼,我发现自己正停在三楼楼梯上,适才的一切,似乎根本没发生过,唯有挂在脸颊的泪滴是真的。无论怎么看,它仍是幻日的一部分,这个节点,没准能让我和Dixie无限续命。想到此我慌忙回应,那就是不论怎么赶时间,都别贸然去闯问题房正门,我无法釐清这种混乱的时空穿插,它们是被打乱的,难保黑涡局又被架设了!
“不,我现在没在原来的走梯上,不知为何,我回到了你所说的那条不存在的火警梯上,就是瀑布公寓形成后,我俩不停被淹死的走道上。你说我该怎么办?”
“既然如此,那也许连0514的结构也跟着变了,Dixie,且先别管有多怪异,总之你要避开起居室,其余随便你怎么走都成!”说完这些,我抹了把臭汗,开始加快脚步攀楼,很快又回到问题房正门。
这里和半分钟前一模一样,当推开破门,依旧见到适才的那一幕,一个淡金长发的婀娜背影站在窗前,失神地望着四眼家的窗台。这是幻觉还是哪里出了错?我照例是探头探脑一番,迷茫地推门直入。
“Dixie?是你吗?”我缓缓凑近她,无法分辨是真是假,恰在此时,对方一个转身,长发甩了我一脸,我方才辩出,这果真是迪姐。苍天有眼哪,不亏我一番苦心,终于找回了她!我紧紧搂住她双肩,叹道:“这太好了,我们再也不会分离了。”
哪知,迪姐起先还温润可人的脸,忽然抽搐扭曲起来,她就像当初见到蓝色女鬼的那一刹,张大了嘴想要呼喊什么,然而还未叫出口,整个人就在我面前被一股巨大的气浪撕成了碎片!满目的漆黑油腻,将整间起居室喷溅得不见半寸原貌!而在我身后,正滚倒着个龇牙咧嘴的范胖,口中仍在喋喋不休叫骂:
“既然我是那种真空炸弹的投射器,轰烂自己也等于涤荡干净了,废那些麻烦事干嘛?现在救人要紧!全给老范我边去!”
所有残酷现实都在总结出一个真理,那就是不剪除死胖子这架人臼,Dixie任何机会都不存有,他的牙燎癍灭不了我,但想炸碎普通幽魂轻而易举!我眼前所见的各种奇景,都产生在闯0514之后,所有发生的,起先无法解释的,在这最后冲刺中获得了说明。然而,有一件事还未开始,这件事就是胡子叔Lott回播影像时发生的事。
他们的二号摄像机,无意间拍到了不可思议的画面,只有在慢放三十六倍速时才能看清。在原本阴暗的五楼楼底,慢慢凝聚起一团乌黑的油腻,它是个模糊人形,停在现在过道气窗的位置,并忽然飞窜上来。带动的风让围观群众头发跟着一起飘起,现场至少有二十余人感觉到有东西从身边跑过!
而这件东西,就是现在的我,此刻正怀着冲天怒火盯着范胖的我!这家伙依然在悠哉游哉抽着Weed,并将于十多分钟后忍不住好奇闯进起居室,牙燎癍再次炮击,随后造成迪姐被幻日卷走这一系列的悲剧!是的,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千古罪人!若要保住迪姐的小命,我必须得在惨剧发生前,掐灭所有燃烧的信引,将他作为第一目标消灭!
摄像机边角闪烁的报时为49分50秒,换言之,留给我最后的时刻,仅剩十秒钟。
“死胖子!要炸就炸碎我好了,既然你那么好奇,就由我带你去领略什么叫畜生道!”
我狂吼一声,如脱弦之箭向他扑去,这家伙随即就有了反应,正吃惊地瞪大双眼,不妙两字呼之欲出。然而,我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了,耳边泛起洪亮的钟声,无限扩散。。。
一束耀目的阳光打在脸上,我惺忪地睁开眼帘,便见到自己正躺在六楼客房内,身旁坐着侦探,正剥着橘子喂给幼儿。在他身后,有个呼呼大睡的女人,身上披着我的外衣。
我向窗外探了探,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结果见到停车场前飘着四只充气人,正在迎风招展。不由挠了挠头,问老戴今天是几号,我为何会躺在客房?它们又是何时被安上的?
“八月十八号,你难道忘了凌晨时大家一起去冲击了问题房?闹鬼仓库已被彻底搞掂了,现在你们就可以搬家具进去住了。那两对充气人,是早上果核老板找人来安装的。”
“老戴,怎么这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会睡在咱们的宿舍内?她不是九频道的花旦吗?”
“嘿嘿,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实在是有趣。原来传说中的骁鸷,竟然那么厉害。虽然不完整,但魔魇里发生了的一切,都被当事人保留下记忆了。”侦探狡黠地眨眨眼,立即冲出门,去喊死胖子、Krys以及女兵一干人等进来。高声疾呼惊醒了这个女主播,她睁开丽眼,瞧见我正一脸迷茫地瞪着她。
“谢谢,Besson,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我可警告你啊,这名字不该你叫。”我做了个噤声,苦着脸叹道:“要叫也别当着女兵的面叫,她正愁没机会能宰了我呢。”
“没关系,她已经完全理解了这件事。你才刚醒仍很虚弱。既然你丧失了全部记忆,就当我们重新认识吧,我叫迪克西.温蒂。让我将所发生过的一切,慢慢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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