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济舟不肯与那些人同流合污,故得不到重用,空有四世三公之名,却难以在朝堂立足,一气之下,辞官归乡,想着回到自己的家乡渤海,图个清净自在。
可一路行来,眼见饿殍遍地,难民戚戚,他更是黯然神伤,忧心黎庶,颇有壮志难酬之感。
说到动情之处,沈济舟更是涕泗横流,难以自持。
温笃见此,心有戚戚焉,更颇为触动,安慰于他,更言说,一心为国为民者,只要目标坚定,必然有所作为,弟大才雅量,更忧国忧民,且有四世三公之名,如今只是暂时晦暗,他日登高振臂,天下响应云集者何愁不众乎?
岂料,那沈济舟心灰意冷,言说再不复入朝堂,只求跟温笃兄长浪迹江湖,四海为家。
温笃笑而无言。
夜半,两人烂醉如泥,以天为盖,以地为席,漫天星斗之下,酣然入眠。
次日平明,沈济舟醒来之时,却未见温笃踪迹,桃林四下寻找,却也未曾找到,沈济舟正自疑惑,却见自己琴下有张字条,展开看去,却是温笃所留,上有一行小字:
江湖在兄,江山在弟!珍重!
沈济舟看罢,却是热泪潸然。
...... ......
数年之后,国贼王熙以除阉党为名,率沙凉十万铁骑入京,将阉党全数诛杀,废晋少帝,立当今天子刘端为新帝,从此把持朝政,天下权柄尽归王熙。
然王熙倒行逆施,暴虐无恩,欺凌天子,滥杀大臣,夜宿龙床。侮辱嫔妃,整个大晋江山倒悬,黎庶皆陷水火之中。
此时沈济舟已为京都龙台四大校尉之首,已然位高权重。见王熙暴虐为祸,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一日朝堂集会,沈济舟忍无可忍,与王熙当场对峙,大骂国贼,以致两人拔剑相向。
眼看沈济舟将血溅当场,王熙被众大臣苦劝,这才勉强压下怒火,只说将沈济舟人头权且寄下,早晚必取之。
是夜,王熙派杀手阴潜至沈济舟宅中,妄图暗杀行刺。
沈济舟一人独斗六名杀手,几近死地。
忽的暗夜之中,剑气呼啸,宛如龙吟,剑光过处,血浪翻涌,这六名杀手全数毙命。
沈济舟定睛看去,正是多年未见的兄长——温笃。
原来,温笃远在千里之外,亦听得京都龙台王熙之变,心中忧心义弟沈济舟,这才千里寻至,正赶上沈济舟岌岌可危之时。
两人知沈宅不能久留,便结伴出了府门,却见长街远处灯火晃动,早有王熙追兵朝沈宅掩杀而来。
温笃一人一剑,护着沈济舟杀开一条血路,逃出龙台,两人狂奔数十里,方才停下。
沈济舟这才感激相谢,若无温笃大哥,沈济舟早死多时了。
温笃问沈济舟作何打算,沈济舟言说,返回渤海州,联合渤海州牧韩甫,振臂高呼,联合各路豪杰,天下共讨王熙国贼,复大晋千里江山。
温笃又不辞辛苦,千里护送,一路将沈济舟送至渤海。
方再次飘然离去。
直到二十八路诸侯反王熙,沈济舟被推举为天下共盟主,温笃方失魂落魄的来见沈济舟。
两人相谈,沈济舟方才知道,原来温笃前次担忧自己,竟撇下了自己怀孕近足月的妻子,千里来救。
待温笃返回之时,他的妻子已然逝去了,只留下一个方出生的女婴。
温笃神伤不已,对沈济舟言说道,爱妻贤淑,不以自己浪迹江湖,穷困潦倒而相轻,这许多年来,相敬相爱,感情至深,忽的撒手而去,天下之大,仅余一人,残生了了,形单影只。
沈济舟亦感慨万千,心中更觉对大哥温笃不住。
问及两人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女婴姓名,温笃满眼清泪,喃喃道:“其母清素,芳华出尘,便叫做温芳华罢,也算一种纪念。”
沈济舟慨叹无言。
王熙败死,沈济舟坐拥天下五州之地,成为大晋第一势力,兵强马壮,雄心勃勃,无人能撄其锋芒。
沈济舟志得意满,并未忘却兄长温笃,邀其共治五州之地,温笃笑而婉拒,只说,今日之沈济舟,心中存的乃是沈氏之天下也,温某不敢相随......
沈济舟苦苦相留,温笃没有办法,只得言说,只愿在渤海州大海波涛间修一高阁,每日尽揽大海之远阔,听涛声之雄壮,平生足矣。
于是,沈济舟亲自下令修建揽海阁。
更亲自打造了一枚渤海地脉深处的猎天赤木令牌,取名赤海令,赠与温笃,并告知五州臣民,赤海令现,如其本人亲至,不跪不敬者,诛!
时光荏苒,揽海阁在温笃的调教下,日渐壮大,俨然成了渤海五州最大的江湖势力。
只是,时过境迁,温笃日渐老去,却无时无刻不念亡妻,不过三年,身染沉疴,一病不起,有了下世的光景。
弥留之际,挚友空芯游历而至,温笃已口不能言,指其女温芳华以示空芯。
空芯道长慈悲心肠,当即答应收其女温芳华为顶门大弟子,温笃这才溘然长逝。
沈济舟闻听兄长离世,锥心刻骨之痛,当即昏倒在地,醒后又呕血数口,哭声难止。
即令渤海五州皆挂孝,五州皆举丧。
当是时四月飞雪,白雪凄凄,孝幔茫茫,一如当年灼灼的桃花。
温笃去后,揽海阁主空悬,沈济舟手下文武皆有意接手,沈济舟皆不允。
直到温笃之女温芳华艺成归来,继任为揽海阁阁主,成为赤海令的新主人。
时过境迁,恍恍时光流过,斯人已逝,往事难追。
只有一年又一年,桃花盛放,灼灼如昨。
...... ......
待牵晁将往事讲完,所有人这才明白温家以及揽海阁与沈济舟之间的关系,怪不得揽海阁在渤海州郡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
它真的有这个资格。
温芳华长叹一声,声音也带了些许忧伤道:“原本我不想提的,提了多添悲伤,何必呢......”
她星眸朝着牵晁冷冷看去,缓声道:“牵晁,你既然知道这些事情,我问你,你到底带着你的人离开不离开?”
牵晁怔了半晌,似下定决心,一咬牙,竟缓缓的站了起来。
便是温芳华也是一愣。
牵晁神情冰冷,声音低沉道:“赤海令虽是主公所赐,但不是让你用来救敌对势力的奸细的,那苏凌做了什么,想必你清楚明白,赤海令救得了揽海阁所有人,想要凭它带走苏凌......”
“不好意思,怕是要温阁主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