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芷月照旧用丝帕给苏凌擦拭。
其后,苏凌又接连不断地吐了起来,而且每次间隔的时辰都越来越短,如此反复,翻肠倒肚地吐了个稀里哗啦。
最初之时吐出的秽物皆是黑红之色,腥臭难闻,应是毒物被逼出来导致的,后来随着吐的次数越来越多,那黑红颜色越来越浅,直到转为黄绿色、淡黄色,到了最后变成了微微发黄,腥臭之味也越来越淡。
只是这屋子却是腥臭的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张芷月让吴率教和周幺将房间内所有的窗户全部打开透气,就算如此,那腥臭之气只是稍稍减了些许。
张芷月仍一遍一遍的替苏凌擦拭着嘴角的秽物,到最后苏凌身上嘴边干干净净的,她那卷丝帕却是污秽一片。
到最后,苏凌不再吐了,却仍旧躺在榻上昏睡着,不曾转醒。
此时天已大亮,外面已然听到更夫收更离开的声音。
天已亮了,可是众人期盼的苏凌,却仍未有一丝一毫的转醒迹象。
不仅未转醒,肉眼可见的,苏凌的额头和浑身上下又渗出无数的汗珠,整个人再次高烧起来,他原本有些放松的身体,又僵直起来,整个人无意识的痛苦攥紧了拳头。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服下解药便会好的么?”周幺一脸忧心的说道。
吴率教一拍大脑壳,忽的嚷道:“他奶奶的,那蒋邺璩定是耍了咱们,给公子吃的根本就不是解毒的药,劳资这就去砍了他!”
说着转身便要去寻蒋邺璩。
好在此时林不浪和温芳华正要进房,跟吴率教撞了个对面,林不浪一把将他拉住道:“大老吴,你做什么,莫要冲动!”
张芷月眉头紧锁,丁晏的脸色也有些慌张。
“阿月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丁晏急问道。
张芷月心乱如麻,深吸一口气,一把抓过苏凌的胳膊,探在他的脉息之上,细细地诊起脉来。
诊了许久,张芷月方才叹了口气,幽幽道:“苏凌的脉象明明已经好转了,而且脉象中已无中毒之象了,由此可以确定蒋邺璩给的解毒之法是真的......可是为何却又高烧起来,整个人仍旧不见转醒呢......”
张芷月和丁晏同时紧皱眉头,细细地思忖起来。
蓦地张芷月死死地盯着苏凌胸前那嵌进去极深的箭镞,心念连转,忽地开口道:“我明白了!定然是这箭镞在他胸前嵌入得太久了,导致他高烧不退,我原想着等他醒来,再拔掉箭镞,如今看来,拔箭之事,刻不容缓了!”
丁晏闻言,有些吃惊,忙道:“阿月姑娘三思啊......苏凌还未转醒,气息微弱,经不起这一拔,万一牵动心脉,他一口气上不来就......”
张芷月使劲摇了摇头道:“没有时间了,等下去苏凌也是死,如今唯有拔箭一试,别无他法了!”
丁晏一咬牙,也豁出去了道:“好,我这就准备!”
说着,丁晏将另外准备的木桶放在苏凌榻前,便要伸手。
“我来!”
张芷月忽地沉声道,声音坚决无比。
丁晏一怔,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姑娘,这箭镞本就有毒,若此时拔出,苏凌伤口必然流血,血中带毒,姑娘一定要小心才是啊!”
张芷月点了点头,缓缓道:“我省得!”
再看张芷月缓缓将轻纱摘掉,俏美的容颜出现在众人面前,好一个俏皮灵动的女娘。
张芷月双眸如水如星,却从未有的坚定和决绝。
她缓缓的带好一双皮质的手套。
丁晏却是头次见这东西,疑惑道:“敢问姑娘,此物为何啊?”
丁晏知道,这关头发问实在有些不合时宜,不过他实在觉得稀奇,忍不住问了出来。
张芷月道:“此乃苏凌在跟我师父学医之时,自己用一些小兽的兽皮制作的用来保护医者双手的东西,经过我师父改良,现在变得更薄更方便了,唤作手套!”
丁晏心中感叹苏凌果真是大才,却也明白此时不是夸奖的时候。
但见张芷月戴好了手套,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近苏凌胸口前的箭镞。
甫一接触到那箭镞,张芷月的手便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她不得不又将手抽了回来。
她明白,苏凌是生是死,全在这一拔之上,成了苏凌性命可保,不成,那便是自己亲手扼杀了苏凌所有的生机。
“苏凌......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苏凌......你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张芷月喃喃的说着,不断地呼气吸气,努力的克制自己,保持稳定的心境。
可是,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丁晏见状道:“姑娘......如果不行,还是老夫来罢!”
“不!我来!”
张芷月斩钉截铁道。
但见她又深吸一口气,如水的眸中满是坚定,一双手缓缓地探向苏凌胸前的箭镞。
下一刻稳稳地握住箭镞露在外面的尾端。
深吸一口气,沉心,冷静!
张芷月玉腕使劲......
“噗——”一声如同裂帛的声音,那枚在苏凌身上嵌了三日余的箭镞,被完完全全的拔了出来。
滴滴答答的血迹,刹那间淌了出来。
“当——”的一声。
张芷月玉腕一软,那枚锋利的箭镞混着血色滑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