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十五,月如玉盘,渐上中天,从一缕缕薄雾之中垂撒而下水银般的月光。
陈苦听着寇明和师傅杨箓禅的话,答应下来了,旋即,寇明就给他也准备了一套夜行服。
“衣服可以伪装,但我们的武功呢?”陈苦好奇问道:“还有兵器,用什么?”
寇明先是晾了一下袖中的袖箭,又道:“陈师弟你不介意的话,在咱们药王堂的库房当中,存有两柄西瓜亮银锤,单锤即有三千斤,双锤则是六千斤。”
“锤子么?虽然没有练过锤法,但只用蛮力横砸,应也是够了。”陈苦并没有什么意见。
说着,便跟着寇明去取出来了这一对锤。
通体银亮,锤身有人头大小,真如一个大西瓜。
杨箓禅望着寇明拿出来的这一对锤子,眸中露出追忆:
“这一对锤乃是老夫当年走西口路上,遇到的一员‘银锤小将’所使兵器,当年他与老夫锤棍相斗三百回合,几乎旗鼓相当,后来,是棋差一着,死在老夫棍下,老夫回宝蛟县之后,便将这对锤子留在了内库当中,几十年来,没几个人能使得动,你既能够使得动老夫的水火龙头棍,那么这两柄西瓜亮银锤,应当也不在话下。”
陈苦闻言,入手掂量了一下,一对六千斤的西瓜亮银锤,在他的浑身神力之下,没有丝毫压力。
料想,即便是不擅锤法,只一锤从背后偷袭爆砸过去,凭他的气力和这兵器,也足以打死任何玄关巅峰的高手。
“都收拾好了,那出发吧。”
于是,三人换上了夜行衣,一路就朝着城隍庙的位置摸了过去。
路上,
陈苦还在问:
“寇师兄,是如何确定今夜马鸣风和一干鱼龙会高手,一定会在城隍庙?他就不能用钱购买城隍庙的香灰?”
“陈师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首先,马鸣风所中之毒,若不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解毒,便回天乏术,所以,他们耽误不得。”
寇明施展身法,腾挪闪烁在屋檐之上,以传音入密之法告诉陈苦:
“其次,要想解开马鸣风所中之毒,在宝蛟县范围内,唯有城隍庙内的香火当做药引吸入,才能起到效果,而城隍庙能够承载香火的东西,一定是城隍爷段鸣陛被装脏在神像当中的‘骨骼舍利’,换言之,马鸣风要想解毒,用到的是城隍爷的一部分尸骨,这哪里是钱能够买到的,就算是给城隍庙钱,他们也不会卖,所以……他们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不是抢,就是偷。”
“又因那香火乃是城隍爷段鸣陛的力量所在,谁若偷走,不论到了什么地方,都能让那城隍爷循着神力找到,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场将那香火尸骨入药,当场解毒,消化入肚,最后再拍拍屁股溜走,不留下一切痕迹。”
月色下。
陈苦听到这些话。
心头凛然。
那香火尸骨,他上次就见到了。
是因变化图的提醒,他才知道,还需要彻底炼化,才能献祭。
如今再听到寇明对于其香火腿骨的更详尽描述,更是庆幸,还好上次没有足够贪心的带着腿骨走,否则,真要被城隍爷追上去。
此时,他也逐渐明白了:
“也就是说,今夜鱼龙会的一些人,一定会暗中潜入城隍庙夺取某一神像当中的‘装脏之物’,那我们的计划是?”
寇明的嗓音震荡内气成一线,传入陈苦心中:
“城隍庙虽是阴祀官邸,却也是朝廷钦封,再加上那城隍爷受八十多年宝蛟县香火,已有灵验,若用我们隔壁元国对于鬼神的品阶来算,从一境聚念、二境离窍、三境夜游、四境日游、五境御物来算……
咱们县的这位城隍爷,已经达到了第四境‘日游’的品阶,可以在白日出游,不惧阳气冲魂。
同时还能具备一些幻术、魇镇、借烟显形、以及香火降的能力。”
陈苦这还是第一次得知鬼神的品阶。
“聚念、离窍、夜游、日游、御物……这似乎是一条完整的神魂修炼之路,既然城隍鬼神能修,我们人应该也能修吧。”
他立即敏锐的捕捉到。
这条路,似乎要比那平安道的《唤神经》邪法来的正统一些。
此时。
师傅杨箓禅的嗓音传音入密而来,他竟是能够听到寇明的传音入密,以及陈苦的话,在前方说道:
“不要想这些,首先,在大纪国内,所有人禁止修炼一切神魂术法,违者即是‘邪道妖人’,其次,那城隍爷段鸣陛的神修体系,乃是‘香火成神路’,普通人一点都沾染不得,因为要走这条路,伱首先就得聚拢信仰,在大纪王朝内,你聚拢信仰就是聚拢民众,想要与朝廷正式册封的‘社、稷神、城隍、土地’争夺信仰,那瞬间就会被打成反贼邪教。
平安道就是赤裸裸的例子。
最后,关于肉身和神魂,其实是相辅相成的。
那城隍是因没了肉身,才不得不聚拢神念,其实是无奈之举,只因一句话,叫做‘只修性来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
那城隍爷走这条阴神之路,走的再远,也不可能有什么大成就,只因,他先天残缺,没了肉身,就限制了他的未来。
而武道一路,却是性命双修,堂皇正道,未来真正能够超凡入圣的通天大道。”
杨箓禅生怕这个徒弟动了一些别的心思。
倒并不是说所有神修术法都不好,譬如元国当中,就有很多正统的术法真道,但他们是在纪国,天生出身如此,在这样的国家环境里,就不要有别的心思想法了。
“弟子明白了。”
陈苦面上诚恳受教。
但心中却暗道:“不能修,不意味着,不能将其炼为变化吧。”
他的变化图本就是采天下万物之长,神修道路,既有所长,若有机会,岂能放过。
杨箓禅看到陈苦收念受教,也就不再多说。
毕竟,
神魂阴神的天地,之于阳世百姓来言,太过神秘瑰丽不可思议,他当年也有类似的好奇,年轻人有这样的想法是正常的,但等到他修到最后,经历见过的多了,便会觉得,什么阴神地祇,其实也就是一团阴气念头,活的时候寄托在肉身上,死了之后,寄托在雕塑上。
打他们就跟打活人没区别,拆了雕塑,打爆神像,让其曝尸天地,自也就死了。
陈苦这边,虽是对于道路不再多问,却还是询问起了城隍爷段鸣陛的能力,问道:
“幻术我明白,大抵就和马鸣风的精神目击之术一样,通过精神去影响他人的五感和身体,魇镇和香火降又是什么?”
既然这次是要去城隍庙杀人,当然要弄清楚城隍爷的能力,才好做出应对。
“魇镇,就是梦魇,说白了就是鬼压床,城隍爷可以通过精神进入他人的睡梦中,对别人进行精神镇压,但以日游级数的城隍爷,顶多也就只能是趁着人们睡着的时候,才能做到,因为睡觉的时候,人的精神最松懈,没有防备,所以比较容易侵入,但只要是人醒了,就算是城隍爷,也难以做到让人产生梦魇鬼压床,若是对象换成性命双修的武夫,就更是难上加难。
尤其是像杨爷这样五境的武夫,只凭那四境日游的城隍爷,别说夜间魇镇了,就是五感幻术都蒙蔽不了杨爷的精神。”
寇明身形前进,语气飘忽:
“借烟显形,则是因为阴神念头,本是一团无形清风,普通人是看不到的,只有在烟雾当中,才能勾勒出轮廓形象。
至于香火降,则是这种走香火神路的阴神地祇们的一种独家手段,只因他们收受万家香火,百姓心头所愿所想,全都像是倒垃圾一样倒给了他们,他们需要将香火愿力和纯粹的欲望区分开来,区分出来的那些部分,就成了‘晦气’,这种晦气来自于众生,所以可以回过头来影响众生气运,也就是大年初五那天,城隍庙给一些不交捐税之家下的‘霉头’,不过这种霉头,顶多也就是让普通人倒个小霉,不会伤筋动骨。”
陈苦听着。
他就中过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