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五经微微低首,道:“佛主,他嘴硬的很,在十方业火灼烧下,皮肉已经溃烂,但还是不肯透露,先前他在天门关那边待了许久,又跟李家那位拳圣关系密切,我怀疑可能将东西交给李家了。”
“李家……”
佛主眼眸中似浮现金轮明月,如星河内敛,璀璨而深邃:
“李家若得到此圣物,此行首攻青州,便不会燃魂祭祖。”
林五经眼神闪烁,道:“是否有可能,他们将此物视为至宝,超越那些先祖英魂,毕竟,这可是那圣人遗留的东西,若能窥探一二,也可闻道……”
“若无那少年,李乾风在我座下修行十载,本可下山去夺那真龙之位,让李家镇守的大州,遍布我佛门香火,度化世人。”
佛主似是轻叹,道:“但一切都被那魔星打破了,昔日那李君夜陨落时,便有将星坠落,魔星升空,这是我大禹神朝的劫难…”
林五经微微凝目,沉默了片刻,才道:“若圣物不在李家,便多半在那天门关,但先前那魔星的化身消散后,我在天门关探查过,并没有那件圣物,除非是在那魔星身上。”
“盗贼勾结魔星,神将府荣光衰败,妖魔环伺,在浩劫来临前,将那圣物寻回,我佛门才可出山,拯救苍生。”
佛主说道。
林五经微微点头:“我再去度化他。”
告别佛主,林五经离开佛主灵境,随后前往一处山中秘地。
此处在无量山后面,蜿蜒小道延伸,进入一处洞府,洞府内光线昏暗,顺着潮湿的石板笔直走下去,还能听到水滴石穿的声响。
等进入到最深处,是一处地牢,铁链声响,温度炽热。
只见地牢中一处岩浆般的火池中,拴着一道浑身衣物破烂的身影,其双手被锁链束缚,双脚同样被锁链缠绕,在锁链下端是一颗极沉的玄重铁球。
其双腿的肌肉被锁链拉扯,表皮崩裂,手臂也是如此,头发披散。
而在脚下的岩浆池中,一道道赤红如蛇的身影,在里面来回游动,时不时扬起的岩浆炽火,溅在他的身上,在血肉上灼烧出白雾和坑洞。
看到林五经一身佛光走来,岩浆池内顿时攀爬出一道体格最硕大的赤蛟,浑身鳞片细密,轻吐出一道女子声:
“叩见菩萨。”
其身体匍匐在林五经面前,声音娇滴滴,婉转细腻。
林五经神色漠然,看向那铁链囚禁的炙烤声音,道:
“还不肯招供么,十方业火都难度化,你可知你的罪孽深重?”
锁链轻微晃动,那披头散发的身影微微抬头,露出一双明亮而讥诮的眸子:
“别白费苦心了,你们永远不可能得到那东西的!”
“佛主许诺,若是你愿归还,可准许你入我无量山,皈依佛门,并会出手替你化去你的灾孽!”
林五经冷声道:“你孤家寡人,游荡四方,早年犯下种种蠢错,如今迷途知返还来得及,有佛主出面,即便是陛下也会给几分薄面,将伱往日的罪孽一并消除,遁入空门,从此不是凡尘人!”
“哈哈……”
“我若为官,何需等到现在?我若拜将,早已是一品侯!”
锁链身影大笑道:“你可听过一句话,功名利禄皆尘土,荣华富贵亦浮云!你们这些秃子,整日假正经,不就是为了那点香火么,你说你佛门不争,但偏偏香火争得厉害。”
“你说你佛门度化世人,若无香火钱,谁怜草民心?”
“为佛造金身,长街露遗骸,我呸!”
听到他的辱骂,林武经微微冷笑:“佛门度化世人,乃是大道!你看到的疾苦,又何尝不是他们业火缠身,自寻苦难?那是他们命中的劫,你肉眼凡胎,看不破重障迷幻,我不怪你,但你现在有超脱苦海的机会,你却不珍惜,跟那些凡夫俗子有何区别?”
“我本就是凡夫俗子,为何要有区别?”
锁链身影嗤笑:“你这些教化,去哄骗那些心志不坚的少年郎还行,但在我面前就不必拿来搬弄了,活到这岁数,这人世间看得如何,都各自知,若还能受你蛊惑,那我才算是白活了!”
林五经的脸色冷了下来,道:“区区偷窃贼,却自诩看破人世,简直可笑,你既不愿为官为将,不喜那功名利禄,又何必四处偷窃?”
“夺他人宝物,损他人利己,世间道路千万条,你偏偏选择最不堪的那条,还以一副孤傲姿态睥睨世间,你这不是入魔,又算是什么?!”
锁链身影哈哈大笑,道:“我就喜欢偷,我就喜欢抢,那又如何?这天下本就是如此,只不过是有些人抢成了,当了帝王,有些人失败了,成为草寇盗贼。”
“我这一生,便是要以我自己喜爱的方式,度过这一生,尔等视我为贼,我视尔等为娼!”
“是非功过,任世人评说,我何惧之?!”
林五经深吸了口气,道:“我早已知道,你魔性深重,除转世再生外,无法度化!你勾结那神将府,试图为自己将来出事而寻找避风港,但你错了,神将府现在自顾不暇,他们不可能为你区区一个声名狼藉的盗贼,而损害祖辈们的千年荣光!”
锁链身影的笑声顿时停歇,凝目道:“李家出事了?”
林五经冷笑起来:“你都自顾不暇,还有心思担心他们?在我面前演的深情就不必了,这里没有李家人,那李乾风是我佛主亲传弟子,若其知晓你的存在,也只会视作神将府的耻辱,会第一个出手将你斩杀!”
锁链身影眼眸闪烁,没再询问。
他知道对方不会回答。
“你虽是盗贼,但眼光确实不错,偷的都是好东西,你瞧中那神将府的魔童资质极高,与其接近,但那又如何?自那凉州一战结束,如今他已经荣封三等公爵,又提都统大将,官居一品!”
林五经冷笑道:“年纪轻轻,位极人臣,将来陛下传位,甚至都可能会参考其想法,这样的存在,荣光万代,你觉得他会舍弃这一身功名荣耀,来替你求情吗?”
锁链身影怔住,旋即低声笑了起来:
“真不错啊,位极人臣,不愧是他……”
“你只需交出那圣物,便可立刻解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没人会来救你!”
林五经断声怒喝道。
锁链身影抬头扫了他一眼,低笑道:“我不需要他们来救,不就是死么,这世间的风情,我已经领略过了,这世间最美的酒,最美的人,我也品尝过了,一死又何妨?”
“你说他是魔童,哈哈,你们最好别让我逃出去,否则我会让天下人知道,那古魔殿之主,究竟是何人!”
林五经脸色微变,双目森寒:“烧,给我烧!”
岩浆中,烈火翻腾,大片的火光炙烤,溅射在那锁链身影上,其血肉灼烧,烈火焚灼其身。
但却不听痛苦,反倒是阵阵大笑传来。
林五经双目冰寒,知道这老骨头嘴硬,没痛到极致,是不可能松嘴的。
……
……
青州城中。
李昊从神将府离去后,又逛到街道上,给夕颜跟烛火神,还有自己,购买到几分香酥。
随后又去登山,拜会了昔日的老友。
在檀宫主殿,陪宋御风品了一壶茶。
在碧潭边,给宋秋墨做了一顿烧烤。
又陪沈云轻等人,下了几盘棋。
诸多檀宫弟子来拜访请教,李昊也随意作答,在白殿弟子眼中,李昊似乎还是檀宫的先生。
这场青州行,李昊还是十分满意,来此一场,吃舒服了,喝舒服了,拜会了老友,等离去时,李昊没让众人相送,只跟宋秋墨道别后,便悄然离去。
路过那处繁华的青楼,看到门口的门匾上,依然挂着自己当初买醉时随性颂念的两句诗。
诗里的年少意气,让李昊微微一笑,没再留恋,御空而去。
等出了城,飞掠不远,李昊的视线忽然落在官道上,眼眸微微一凝,随即降落下去。
落在官道不远处,随后带着烛火神步行过去。
只见前方是一处茶摊,茶摊桌上,一个老者在忙碌收拾,打扫吃过的碗筷,抹去桌上残羹。
而茶摊旁的帐篷下,拴着三匹快马,有两位少年和中年人在吃茶。
“客官,要吃茶么,我这里的茶水便宜,小笼包味道很不错哦。”
茶摊老者看到走来的李昊,顿时招呼道。
另外三人也朝李昊看来,等看到李昊身后化作青年模样,气息内敛但气质冷冽逼人的烛火神,顿时收回目光。
他们深知出门在江湖,不要冒犯看上去不好惹的人。
李昊眼眸微微凝视了一眼茶摊老板,道:“我往来青州熟路,怎么以前从没见过这有茶摊?”
“这位客官说的有趣,以前没见过,不代表以后没啊。”茶摊老者笑道。
“老板是何时来的?”
李昊在一处桌凳前坐下。
“就前些日子。”
茶摊老者笑道:“往日我在凉州那边,但这些日子,我孙女也想来跟我帮忙,这不是怕路途遥远,就又回到这边了。”
在他说话间,那蒸笼迭放的摊子后,一位少女站起,穿着青蓝色衣裳,像一抹夏日的蓝蝶,先前似乎在弯腰翻找什么东西。
“爷爷,那垫纸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