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间幕|日与月(2 / 2)

【父——父亲?!!!】

原体发出了完全不符合他形象的尖锐爆鸣声,随后尼欧斯便头疼地看见荷鲁斯几乎是立刻开始落泪,平日里高大威猛的前战帅此刻却向个犯了错的孩子,身形瞬间萎靡缩小起来。

这一刻尼欧斯或许,可能,也许,有一刻自责。

牧狼神自责与忏悔的话语简直比珞珈的祷词还要密,人类之主聆听着,看起来漫不经心,他只是在享受跟儿子在一起的时间。

父与子。

其在人类历史上,自母系社会度过后,一度成为社会关系最主要的维系物,由血缘决定亲疏,搭构起氏族为单位的联合。

尼欧斯原本是这样想的。

但这之后他意识到了更多,那些他见过却曾淡漠的画面,战争中父亲将儿子推开,自己却被子弹射中;又或者是儿子将父亲推向枪口,但父亲却并未斥责他的孩子;垂垂老矣的老者颤悠悠地取出全部积蓄,将其交给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又或许更加简单,公园里抱着小孩奔跑玩耍的那些青年人,他们尚未衰老的脸上洋溢着笑。

当然也有其他存在,联合情妇杀死嫡子的父亲,荒年食子的饥民,帝王毒杀试图篡权的儿子……

人类就是这样。

尼欧斯本以为自己会是后者,但实际上他却更加偏向前者,

在他开始思索如何从混沌手中保下卢佩卡尔的时候,尼欧斯就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成为一名合格父亲】的道路。

或许他原本便有此种倾向,人类史上同谋害自己父亲之人交友作乐者并非少数,

但尼欧斯却选择朝杀死自己父亲的敌人复仇——草蛇灰线,一切都有迹可循。

毕竟他也是人类。

他一直是人类。

“人类永不会原谅你,荷鲁斯卢佩卡尔。”

尼欧斯垂眸,看向跪在他膝旁哭泣的荷鲁斯,现在的荷鲁斯依旧是碎片,他并不稳定,因此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你不能指望一个喝的快断片的人有什么逻辑与理智可言,荷鲁斯现在只是在哭,他或许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却下意识地朝尼欧斯请罪。

尼欧斯张了张嘴,感到喉头一阵苦涩。

“但我原谅你。”

——以一名父亲的身份。

若他不是人类之主——曾经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不是,那么,这样该多好啊。

荷鲁斯停顿片刻,随后爆出了更凄厉的哀嚎,他像是一只快死的野狼,无助,绝望,但声带完好,并精力充沛。

先让他哭吧。

尼欧斯沉默着。

………………

【他们不会原谅我。】

荷鲁斯哽咽着,他感到虚浮,自身仍处于混乱与破碎间,但他面前的人类之主却让他感到格外安心。

他甚至感到了某种理智与冷静的强行回归——这或许是人类之主的手笔。

荷鲁斯面前划过死亡之主因为狂怒而狰狞到扭曲的面庞,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心中浮现自己曾做过的事情,巨大的痛楚与绝望几乎令他立刻昏死过去。

荷鲁斯意识到自己完全会在下一刻因为巨大的自责与无法面对而彻底破碎,但人类之主却一直维持着他的灵魂状态,不让他消散。

“他们当然不会原谅你,”

尼欧斯平静地说到,

“他们甚至绝不会放过你。”

【那我、我——】

泪痕爬满荷鲁斯的脸,他向前爬了一步,用手紧紧攥住尼欧斯的披风。

【杀了我,父亲。】

荷鲁斯卢佩卡尔说道,声线颤抖,

千言万语,无数的自责,无数的悔恨,难以面对,无法深思,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角。

【杀了我。】

荷鲁斯嘶鸣着重复着,他破碎的灵魂不堪重负,他甚至无法接受进一步回想自己曾做过什么,便要求死亡的安眠。

唯有一死,才可涤罪。

尼欧斯沉默着。

随后他将手放在荷鲁斯的手上,他紧紧握住他儿子的手,此时此刻,尼欧斯感到自己变得苍老起来。

尼欧斯有一刻甚至想起了莫塔里安,或者是哈迪斯,

至少来自巴巴鲁斯的人们都抱着绝对杀死叛徒的决心,他们或许会痛苦与后悔,但那是在镰刀挥下之后的事情。

而人类之主在面对这一问题上却偶有逡巡。

每一次皆是如此,当他面对背叛的欧尔佩松,面对尔达,面对马卡多……每一次都是这样,他放逐他们,却并不施加毁灭。

他们都无法触及那个话题,或许尼欧斯可以强行开口,但现在不是时候,不是现在。

还有别的事情。

他还没有……单纯因为思念而如此无能昏庸。

尼欧斯熟练且习惯地使用了【skip】,尽管他现在本质上来讲并不太希望跳过。

“你现在还不能消失。”

人类之主说,深棕的眸子里亮起金芒,

“为我,为你的兄弟完成一件事,荷鲁斯。”

他一只手依旧攥住荷鲁斯的手,另一只手则抬起,虔诚的碎碎低语在他们耳边响起,一根燃烧着金炎的白羽出现在帝皇指尖。

“去把圣吉列斯带回来。”

尼欧斯低语道,懊恼再度来到他的心间,圣吉列斯是另一桩悲剧,依旧是他所亲手铸就的悲歌。

“你会是最佳人选,圣吉列斯的良知正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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