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的最后一天。
天色微黑之时,湘江北岸的下滠镇埠头附近的江面上,出现了数十艘大大小小的敞口船,陆续向码头靠过来。
赛尚阿刚刚下船,他身后陆续就有新的敞口船抵达,停满了沿江的泊位,下滠镇这边士绅头子牛老爷已经穿上了一身七品芝麻官的官服,正指挥着一二百个婆娘在码头旁架起了几十口大锅,锅中升腾起阵阵肉香。
下滠埠头附近的商铺都已经关门,这座位于湘江岸边的小镇在过去的个把月中,一直处于太平军的包围当中。好在镇上的牛老爷是个懂军务的,还收容了一批株洲、暮云市、回龙塘等处逃难来的乡绅的团练,总算有了些许自保之力。
当然了,下滠小镇得以保全,也和太平军攻破长沙后出现的懈怠和诸王(天使)离心的倾向有关。
打下长沙后,天使罗耀国就住进了原来的湖南巡抚衙门,过起了犹如王侯一样的生活,还准备迎娶天国第一女将苏三娘,对于拔除湘江沿岸各个还在清军或团练手中的据点并不上心。
而西王萧朝贵在湘乡被曾国藩、黄世杰、张国梁、朱孙贻等人打败,损失了三千老广西精锐之后,就没了往日的锐气,一个小小的渌口镇就打了快一个月,到现在还没啃下来。
一群清军的提督、总兵、副将、参将已经在下滠埠头上等待,见到赛尚阿后,就立刻迎过来。
深受赛尚阿信任的向荣报告道:“中堂,确认渌口镇被粤匪攻陷,粤匪伪西王萧朝贵部连续攻城二十余日,损失惨重,目前正在修整。另外,还有消息说萧朝贵已经去长沙喝伪天使罗耀国的喜酒了。”
赛尚阿的目光却向北望去,渌口不关他的事儿,僧格林沁交代过了,他的任务就是易俗河市、下滠、新镇,现在易俗河市和下滠已经拿下,就差一个和湘潭县城隔着湘江而望的新市镇了。
只要湘潭县城和新市镇在手里,清军就能控制住湘潭、新市和下滠、易俗河市之间的一个湘江大拐弯处,然后就能以这个“大拐弯”为据点,去切长沙和株洲之间的陆上交通线了。
想到这里,赛尚阿就问:“新市镇谁去占?”
“末将愿往!”
站出来的是湖南提督鲍起豹,他麾下的湖南绿营都快全军覆没了,他这个提督军门的日子当然不好过,不积极一点不行啊!
“好!”赛尚阿轻轻点头,“那就有劳鲍军门了。”他顿了下,又道:“湘潭的程制军可派出哨探沿湘江往北巡视了?”
“不大清楚.”向荣道,“程制军还未派人来联络。”
“那就马上派人过去和他说说。”赛尚阿吩咐道。
“喳。”向荣应了一声。
赛尚阿又道:“欣然,湘江东岸有我和鲍军门、秦总兵,西岸就交给你和刘总兵、孙总兵了.另外,湘江上的浮桥也要尽快搭建起来,要不然诸军为湘江所阻,难以呼应,搞不好会被粤匪各个击破。”
“中堂放心,卑职明日就安排底下人搭浮桥,最多三日就能竣工。”向荣拍着胸脯保证。
赛尚阿点点头,老脸上浮出了忧色,低声交代道:“尽可能快一些!两个军门、三个总兵、一个总督、一个钦差大臣.再加上湘潭、易俗河、下滠等处的团练,两万余人,被隔在湘江两岸,无法及时呼应,总是不放心啊!”
长沙城南,湘江东岸,暮云市。
一道浮桥,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忙乱的太平军战士们和暮云市当地的民兵们正集中在浮桥两岸的桥头拼命又扎又捆,叮叮当当的敲个不停。
这里正是罗耀国和苏三娘两人率领的太平天国上一军、上二军所部“一渡湘江”的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