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惧怕,反而忍不住低头弯腰,一双好奇的眼珠子,一个劲儿在这群小泥人身上晃悠。
“世间还有这么小的鬼?还会说话?!”
“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抬轿子的一个小泥人顿时怒了,
“我是灵体!灵体懂吗?具备灵性的物体……等等,我不是物体,我是灵体,那具备灵性的物体还算不算物体……”
说到最后,这小泥人脑袋似乎转不过弯来,迷茫的看向胖泥人,
“大人,你看我是物体吗?”
“你是累土泥人!!小的们,给我上,擒此贼子!”
胖泥人似乎由于在鲁达面前落了脸皮,有些火大,立刻震袖一挥。
一众小泥人顿时蜂拥而上,又是拉鲁达的鞋子,又是扯他的袜子,却连他的脚都搬不动。
胖泥人嫌弃它们没用,挽起袖子攘臂而起,就要跟鲁达较量。
走到跟前,一抬头,便察觉到鲁达那体内淡淡的官气,腰挎的梢头棍更是散发着浓郁的煞气。
“不好,有埋伏,快撤!”胖泥人顿时反应过来,慌乱大叫。
一众泥人顿时四散而逃,有躲在桌角后面的,有藏进地砖缝隙的,也有急中生智,记起来可以钻入地底的。
那头拉着马车的泥驴挣脱缰绳,也不逃窜,反而伸长了脖子站在原地,发出‘吭唧吭唧’嘹亮的大笑声。
整个就乱成一团。
“呔,哪里逃!”
鲁达脑海之中,观想‘杜非借钱’之事,心底一股嗔怒之火熊熊燃烧而起。
目中顿时流露精光,宛若两道白练射出。
口中怒喝之声,更若平地惊雷,哗啦啦传出,便将满地泥人骇在原地,动弹不得。
墙外,似乎有重物摔倒在地,伴随着砖瓦倾倒,传来沉闷声。
客栈楼顶,也隐约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吃痛声,似乎也有什么东西滚下来了。
楼梯角大通铺里,传来此起彼伏男女老少的惊骇声,继而压低了下去,只是床榻似乎在打着摆子,沙沙个不停。
鲁达奇怪的看了四周一眼,隐约觉得今夜似乎颇为热闹。
但他也不在意,此刻眼疾手快,左手一个胖泥人,右手一个抬轿泥人。
“完蛋了,大人被抓了。”
“分了家当散伙吧……”
“等等,大人被抓了,那我就能当大人了,快快起轿,哎呀,官服还在大人那里呢!那汉子,先把衣服还我!”
“我也要当大人,我也要当大人!”
几息过后,【目击】散去。
一众小泥人反应过来,看着反被擒拿的胖泥人,如丧考批,反应各异。
那三个抬轿子的泥人更是内讧起来,为了争夺‘大人’之位,当场厮打成一团。
鲁达见此闹剧,心生恼意,稍稍攥紧了右手,抬轿泥人顿时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胖泥人见此杀鸡儆猴之景,顿时打了个寒颤,立刻三申五令,喝止住这群泥人。
见此,鲁达这才垂下一对铜铃大眼,在胖泥人眼中,犹如天空撕裂,从中长出两颗惨白星辰,寒光闪烁,骇人无比。
“你这泥人,为何要为非作歹,在此处吓弄凡人?”
“冤枉,冤枉!”
胖泥人满脸委屈道,
“这是我家啊!那陈言父子闯入我家,每天让人来家里吃饭喝酒,彻夜不宁,我还不能吓他们一吓?”
鲁达气急而笑。
这悦来客栈已营业四十年,陈言手中的地契更是在官府备过案的‘红契’,什么时候成了这泥人的家了?
“继续说,洒家倒要听听你是如何搬弄是非的!”
胖泥人嘟囔着嘴,解释道,
“四十年前,这里还不叫悦来客栈,而是一家裁缝铺,裁缝是对小两口,我看着他们结发连理,看着他们儿孙满堂,又看着他们子孙不肖,卖铺卖地。”
“又六十年前,这里还属汉制,是一间赁驴铺子,一对舅侄卖驴而生,可惜一场铁蹄衔铁,战火纷飞,舅侄死于非命,铺子归于当地豪绅手中,转手卖了出去。”
“再三十年前,这里不过是一片荒地,渭州亦是弹丸贫瘠之所,尽皆无主。”
说到这,这胖泥人悲从中来,忍不住大声嚎哭起来,
“那个时候,我等就住这里了,你说这里是不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