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莺没想到如今出个城居然那般难,城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和旁边顺畅进城完全是两个极端。
守城的幽州兵对每批出城的人查了又查。查过所,询问出城何故,核对货物,若是出行队伍人数较多,还分开盘问,独行的则直接被拒绝出城。
有的放行了,有的没放行。
“娘亲,他们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孟灵儿担忧道。
裴莺看了片刻,摇头说:“不是,我们刚离开不久,那边不可能如此快知晓,这般宽进严出,可能是为了防斥候。”
北川县说到底是冀州的地盘,霍霆山领兵将这里占了,要尽可能封锁消息也正常。
孟灵儿望着前方的长队,不安地搅手指,“这都一刻钟了,队伍怎么才往前走那么丁点距离,要等到何时啊!”
裴莺抿着唇,心里也是着急的。陈渊那边拖不了太久,若是对方反应过来了而她们还未离开,再想走难如登天。
奈何不管裴莺心里如何着急,出城的队伍依旧是龟速移动。
队伍排得密集,偶尔有窃窃私语飘过,皆是者抱怨的话,但这些话也就私底下说说,没人会蠢到大声发泄不满。
时间一刻钟又一刻钟的过去,大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裴莺这一行了。
例行查问。
李货郎所携的货物被仔细检查,连最底下只有小臂长的匣子也不例外。
说来恰巧,有个守门的幽州兵之前巡逻经过南街,并在李货郎经营的小铺买了拌酱,这会儿他认出人来了,知晓李货郎确实是个营生的客商。
“你们过去吧。”那个认出人的幽州兵道。
裴莺心头一松。
“且等等。”另一道声音响起。
裴莺袖下的手收紧,孟灵儿吓得抱住裴莺的胳膊。
喊住他们的是另一个守门的幽州兵,他看向裴莺三人:“你去南边行商为何带上那么多女子,她们是做什么的?”
裴莺她们合计三人,其实不多,但李货郎那一行也就三个,男女数量相等,女眷数量于普通行商而言确实太多了。
李货郎忙解释道:“大人,她们是我的邻舍,前段时间城中入了寇贼,她们家中的顶梁柱不幸被杀,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唯有前往南方投奔亲族。恰巧我也要去南方行商,平日左邻右里相处不错,便顺路捎带她们一程。”
李货郎对幽州兵的说辞,和裴莺与他说的八.九不离十,唯有邻舍是谎言。李货郎是收了银子,并非发善心。
众人皆知“寇贼”入城一事,当初寇患死了不少人,有一批阖家死绝了的,还是幽州兵帮忙收的尸,也确实有家中顶梁柱被杀的选择投奔远亲。
张忠看着裴莺几人,目光尤为落在裴莺身上,心道这妇人黑得过分,若是生得白净些,面上的黑痣少些,便是个顶顶貌美的,不过如今也不差,不怪要出城投奔。
“行,你们过去吧。”张忠挥手放行。
李货郎千恩万谢。
驴车继续往前,当彻底走出北川县的城门时,裴莺长长呼出一口气。
出来了,她距离长安近了一步。
北川县是小郡县,郊外只有一条官道,两边都是乔木,生机勃勃,郁郁葱葱。
“哒哒哒——”
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裴莺一颗心狂跳,难以言说的恐慌忽然漫上心头。
仿佛是预感验证,距离此处不远的南城门有人高声道:“大将军有令,从即刻起,禁止任何人出城!”
声如洪钟传出老远,裴莺脸色瞬间白了。
“娘亲,他们是不是发现了?”孟灵儿也白着小脸。
裴莺握住女儿的手,像是安慰她,也像是安慰自己:“莫慌,我们已经出城了,封城之事与我们无关。”
孟灵儿闻言神色稍定。
安抚完女儿后,裴莺忙和前方赶车的李货郎说:“李货郎,方才我听闻后方传了封城令,多半是出了什么大事,此事与我等升斗小民无关,还是快快离去为妙,免得被殃及池鱼。”
后方的动静李货郎也听见,他对裴莺的话深以为然,当即手里的小皮鞭一挥,两头拉车的小毛驴加速向前,拐过弯儿后,很快被茂盛的树木挡住影子,彻底瞧不见了。
回首已看不见北川县,裴莺静坐了半晌,忽然开口:“李货郎,我有一事......”
***
率先抵达南门口的东甲屯屯长秦洋,传了霍霆山的命令后,让守城门的张忠几人将还在排队等出城的人安排到一旁,如同羊圈圈羊般看守着,不许他们离去。
才将这批人安顿好,后方再次传来重重的马蹄声。
身着黑袍的魁梧男人座下骏马四蹄踏雪,奔跑中罡风带起他袍角翻飞,冷冽得一如他此刻脸上的神色。
为首之人赫然是霍霆山。
行到南城口处,霍霆山勒停骏马,冷目看向张忠几个守城卫兵,后者大惊,没想到霍霆山竟亲自来了,忙行礼:“见过大将军。”
霍霆山并未下马:“三刻钟前至今,有多少名女郎出过城?”
张忠心里疑惑,将军竟然问起女郎,莫不是收到消息这次的斥候罕见的是位女子?
所幸他记性好,且霍霆山询问时间段距离如今并不远,张忠回答:“回大将军的话,共十五名。”
霍霆山又让张忠说其先后出城的顺序和情形,张忠一一汇报。
跟随霍霆山而来的熊茂在张忠汇报时,迅速检查了那批被暂时安置在旁边的滞留人员。熊茂未曾见过裴莺,但所有人他都仔细瞧过了,其中并没有美妇人,亦没有年轻小娘子,想来那位裴夫人不在此处。
一无所获,熊茂大失所望。
“大将军,那边未找到裴夫人。”熊茂回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