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玉京市,江南省道盟总会。
晨曦微露,透过大梧桐的枝叶晒落在清幽的小院内。
三楼办公室内,楼鹤川正在悠然地品着刚刚冲泡好的茶,白色水汽升腾,清新的茶香瞬间溢满了整间办公室。
名泉烹新茶,谈笑解君愁。
此时,这位江南省道盟会长的心思却不在品茶之上,苍老的脸庞反而显出一缕疲态,浑浊的眸子里更是布满了血丝。
原本,以楼鹤川的修为,即便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不食不饮,体内真阳充沛,炼精化气,也是龙精虎猛,精神上不会显现出丝毫的疲惫。
仅仅一夜,便是这番模样,显然是识神躁动,耗费了精神心血。
毕竟,昨夜从姑苏市传来的消息,让楼鹤川是三尸暴跳,七窍生烟,险些将其送走。
十年前,他几番计算,耗费心思从龙虎山下摄取镇封的人肖元神竟然散了,纵是玄妙观供奉的【威灵镇魔金印】居然都未能将其炼化。
十年谋算,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让楼鹤川脑溢血都快发作了。
他打了几次电话给玄机子,想要问个明白,却没有任何回应。
为此,楼鹤川独自一人,在这办公室内枯坐了一夜。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会长,玄妙观的电话。”
中年道士拿着电话走到了沙发前,恭敬地递了过去。
“终于来电了。”
楼鹤川苍老的眉头稍稍抬起,眸光微凝,接过电话。
“喂,我是楼鹤川……”
“什么?”
就在此时,楼鹤川神色骤变,手中的茶杯应声破碎,滚烫的茶水溅洒开来,在茶几上肆意流淌,划出的轨迹便如那不可测度的命运。
“玄机子……死了!?”
楼鹤川龇目欲裂,猛地站起身来,再次确认询问。
当电话那头传来肯定的答复,楼鹤川眸光瑟瑟微颤,简直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这位江南省道盟会长,一字一句,好似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显然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会长,玄机子死了?”
眼见楼鹤川挂断电话,怔然立在原地,旁边的中年道士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大限将至……大限将至……又让那个老东西给说中了。”
楼鹤川眸光凝如一线,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一道苍老却挺拔的身影,一个名字在他心中呼之欲出。
江万岁,道门中人称之为【万岁江山】,意为天下道门半壁江山,不朽不落。
他是白鹤观不世出的高手,地位之高,能与真武山楚超然比肩,所以有【南江北楚】的说法。
年初的时候,楼鹤川曾经率江南省道门代表团前往上京市,拜访过白鹤观。
玄机子也跟随前往,见到了江万岁。
当时,江万岁看着玄机子,便说他是大限将至,生死不测,唯在今年,劫数必至,只在八九。
楼鹤川神色凝重,若有所思,下意识看着旁边墙壁上的日历,封禁人肖元神碎片的法罐是在8月31日送到姑苏市的,玄机子是昨夜没的,时间是9月3日。
“劫数必至,只在八九。”楼鹤川喃喃轻语:“江万岁……那个老东西的修为越发深不可测了。”
“会长……会长……”
就在此时,旁边中年道士轻声呼唤,将楼鹤川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思齐,你亲自跑一趟,去玄妙观看看到底什么情况。”楼鹤川嘱咐道。
“好,我即刻动身。”中年道士点了点头。
“等一下。”
楼鹤川勾了勾手指,中年道士走到近前,俯身聆听教诲。
“问清楚了……昨夜法会,楚真人的那位弟子有无异样。”
“张凡!?”中年道士微微一怔。
“无须张扬,毕竟是真人弟子。”楼鹤川盯着道:“其中尺度,你应该能够拿捏。”
“会长,我明白了。”
中年道士点了点,转身便走出了办公室。
……
晌午,姑苏市。
玄妙观。
张凡等人休整了一夜,便从酒店赶了过来,刚刚抵达,便见观内白幡灵仪,缟素丧礼。
“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了?”
“死人了?看这阵仗……死的还不是一般人。”
张凡等人进入玄妙观,稍稍打听,便得道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玄机子死了!?
“人是昨夜走的,听说走得很安详。”随春生低声道。
听说,玄机子被发现到时候,身体都已经硬了,盘坐在房内,面带微笑,走得很是从容。
“昨天我们离开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嘛?”张凡若有所思。
“毕竟年纪大了,贸然动手,油尽灯枯也是有可能的。”江葫凝声道。
命数从来由天定,半点不得人做主。
许许多多的人哪怕身体康健,步履轻盈,去体检都没有半点毛病,晚上可能还能吃上两碗大米饭,后半夜睡着睡着便走了。
这就是命,寿元既定,与其他一切都无关联。
哪怕是修道之人,搬运坎离,降龙伏虎,了望长生,纵有神通无敌,却也难敌天命已定。
“去拜一拜吧。”
随春生招呼众人,前往经宝殿。
玄机子乃是前辈,尤其是在江南省道门之中,地位非同寻常,他们身为小辈,自然要前往祭拜,上三炷清香。
经宝殿内,灵幡飘荡,诵经之声不绝于耳。
玄机子棺椁停放在大殿中央,他一身道袍,面容祥和。
张凡一众小辈纷纷上香祭拜。
“人啊……无论生前有多风光,死后都一样……”
张凡心中感叹,突然,他倒是想起死党李一山曾经说过的话,人活一辈子,临了临了,无非就是“三个响头三炷香,三两小酒敬中央”,“一座坟头一块碑,一堆果盘一堆灰”。
“还是老李活得通透啊,还没死过就看透人生了。”
张凡心中暗道,这趟回去,定要将李一山拉出来,让他请客吃顿饭。
“这里的事情了了,我们也应该回去了。”
随春生凝声轻语,他们原本就是为了护送法罐而来,如今罐子都没了,里面的大魔也跑了,他们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你们等会儿,我们去打声招呼。”
随春生和展新月代表的乃是江南省道盟,来去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必是要知会一声。
“总算结束了。”
走出大殿,江葫长长吐出一口气,算起来,这一趟差事,他们也没有出什么力气,纯属打酱油。
“昨天晚上,老板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问了一下。”
“问什么?”张凡忍不住道。
“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江葫白了一眼:“我们还是暂时借给江南省道盟……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组织的人了吧。”
“……”
“我们那公司叫什么来着?”张凡突然问道。
“……”
“夜不亮。”
“我们老板叫什么来着?”
“白不染。” 张凡和江葫相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疯啦?”
笑声刚起,张凡便猛地捂住了江葫的嘴巴,下意识向身后大殿看去,好在诵经之声震耳欲聋,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