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点儿头发吗？以后还会长的，您老急什么啊？做树吗，要大方点。”

没了头发的老树就像一个满心怨气的苦行僧，背着李长生在这光天化日于大乐州府行走。

大乐州府也真是大乱了，可见一些修士正在慌张的从云空中逃离。逃到青云府边境的时候，便被青云府修士设立的法阵拦了下来，要个身份证明方可通关，即便是到了山野之地，也耳闻妖兽嘶鸣。

不过古怪的是。

一个小宗门数百人从背着李长生的老树身旁经过，竟像是没看到老树一般。老树就这么直挺挺的朝着他们中央穿梭而过，按理说这些人逃难的速度应是快极了，怎也刹不住脚撞上老树才对，可老树身旁却似有隔膜，那些人总神奇地让开。

便是被无形的气荡开，那些修士也恍若不觉，乃至身旁人也没觉得奇怪。

“没的是我的毛，又不是你的，你小子只知道睡觉，到现在还粘在我身上，老树我遭殃的时候也没见你帮忙说两句话！”

老树发怒，李长生自然也懒得惹火烧身。只余老树不断絮絮叨叨，“那七个小崽子，下次最好不要有事遭在我手上，不然让他们被我鞭着走！出去一趟，长了熊心豹子胆，！……%！……￥%@”

走了一路，念了一路，李长生眉头紧锁，干脆把耳朵里塞着的树叶拔了出来丢出去。

老树面色一变，抓住了两片揉得不成样子的树叶，满脸痛苦跪在地上，好一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模样，“我的毛！！！”

“成了成了，别叫唤了，我让长媱给你多带点血肉...”

李长生厌烦地哄着。

可就在此时。

“轰隆！”

远方一声轰响，令得李长生猛然睁开双眼，跪地的老树动作顿滞，那凄厉的面容逐渐凝固，二人齐齐朝着彼岸仙城的方向望去，一老一少面庞冷下。

......

彼岸仙城，对于大乐州府的凡人而言，可谓是这两百年内从未所见之奇景，也是青皇朝大乱，连绵上百年大雪后，大乐州府南方之境的神迹。

周遭数千里之地的人，称彼岸仙城为"神佑之地"。彼岸花海形成了天然阵术，令得方圆千里虽不见天日，却也不至于受风雪所扰，磅礴灵气甚至可以种田地。百姓原本是不敢接近这等仙家之地的，可饱经风雪也壮着胆儿来此安了家。

那时也正是亁王身死，彼岸仙宫没多少弟子，曾经历经磨难的青云修士在此安家立业，也就默许了百姓于此落户。这地方的发展也是天天变，变成了如今百姓和修士们共同用一砖一瓦堆砌起来的雄伟城池。

虽都是普通材料堆砌，五米高的城池也有些让修士发笑，可其实他们每个人心里都觉得这座城很伟大。百姓时常都笑着说等风雪过了，他们就会走出彼岸仙城，回到故土，往后世世代代都来神佑之地朝拜，让他们给被风雪淹没的故乡得以留下了根苗。

李长生在老树的背上的时候，听族人说过，长媱要更滔滔不绝一些。

“老树爷爷，放我下来吧。”

李长生背对着彼岸仙城，可只听到了身后的轰隆声，他身前云空也尽是尘雾，可他能够感受到老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有东西引起了老树根子里的嗜血欲望。

天色阴沉昏沉，一如李长生的脸。

坐篓上的根茎松开，李长生长吐出一口气，也不知多少年没有脚踏实地，可一落地，李长生就听到了"啪嗒"声，再低头去，原来是靴子踩在了碎裂的石板上冻结的血液上，一时间李长生双目失神。

“老树爷爷，你看到了什么？”

李长生和老树相互背对着，李长生看到了是尘雾远处被冰雪覆盖的纯白世界，脚下冻结的血是流不到外面的，当年执掌天理堂，行过多次灭门之事的李长生第一次发现，原来也有他不太敢回头去看的地方。

寒风拍打在脸上，李长生低着头，发丝一次次遮住他的眼。

“这里的修士几乎都走了，就算是魔修都知道，要吃人也不会一次吃完。我肚子里的天行，当年到了我功德城也没杀普通人，他吸千万人精气，也只吸了两成不到。”

“巫族到青云的时候，也杀人，听到无辜百姓的哭声多了都会手发软。”

“世人杀人，多是有目的，这里...”

老树的声音颤抖，天大的灾难老树都遇到过，甚至当初上百年只剩一口气，可老树说话都是铿锵有力。

今日...

李长生脑海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今日为何无故空起悲悯，或许是因为是家族起了大战让他人平白遭了这般人祸，又或是族中无论是谁都没想过百姓会遭殃，亦或者是...他在故事里听过这家中长辈建起的仙城，那些满心期盼未来的百姓遭了这般大祸。

“人还在吗？”

“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