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人的钱都是榨取穷人的么?这不好说,他们各有自己的说法,可谁才是对的?
朱门白骨,酒肉尸骸,各有各的道理。
换而言之,你不能救所有人。
睦月君走过形形色色的国家与城池,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与妖。和鬼魅打过照面,和猛兽打过交道,可他从未找到令所有人得到救赎的办法。
众生何去?
众生何从?
众生皆苦。
他愈发困惑,便不再走了。作为一名游历四海的苦行僧,他最终选择独自冥想、参悟。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待他睁开双目的时候,却已置身于阴曹地府之中了。
“我不曾有过贪念,从未奢求去往净土。可为何我穷尽一生做尽善事,却依然在死后来到冥府?恕晚辈无礼,您可否告诉鄙人,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因为你对尘寰仍有眷恋。”
那位大人指向他的脸。他愣了一会,缓缓摸上自己的耳边。不知何时,几缕黑色长发与指尖触碰。他突然明白,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的工作尚未完成,他仍在这人间寻找答案。
“而朽月君,是一位美丽妙曼的女子。”睦月君接着说,“人人都爱她。而红玄长夜在那时仍只是地狱道的一团业火红莲,焚烧着人间沉淀的罪恶,日日夜夜。”
“那她……又是如何离开的?”
“她将身家性命投身地狱业火,焚了个干净。唯独牵引在黄泉铃上的那一缕魂尚在,我们不动声色地从那位大人手上带了出来,投入转生轮回的洪流中。”
“为何?!”黛鸾十分在意,“所以,我的身体里有朽月君的一丝魂魄?”
“的确。加之你八字太轻,以此为诱因,你灵魂里特殊的部分,就这样被释放出来。”
所以,所有人都爱她,照顾她。
自幼如月君便收她为徒,卯月君见她时话中有话;那铸刀师,疑似水无君的人留心有加;叶月君刚见到便对她心生喜欢;霜月君的一面之缘,却带弦外之音;而极月君从一开始顾及山海的时候,便也关注着她……
对,没错……这样一来,倒真的说通了。
山海突然想起在青璃泽时,朽月君对他的那一番明嘲暗讽。
“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你个爹不疼娘不爱的。”
“你有个徒弟,我知道,是个废物。“
其实红玄长夜打一开始就知道,也打一开始,瞧不起他们师徒二人。
于山海,是六道无常的子嗣。原本作为妖怪而对人类颇有成见的他,自然对山海的身份嗤之以鼻,对他的母亲打心眼里看不起。
于黛鸾,是毫无意义的自取灭亡。而现在的她,也仅有那位“朽月君”十分之一的力量不到罢了。或许,模样上再相似几分。除此之外便也……
这二者中,似乎有些关键的东西被忽略了。
“睦月君……我还有一事相问。”
“我大概猜到了。是说,你的父亲?”
“没错。他是何人?看我如今的样子,他的身份,怕是一位寻常人类罢了……”
“你说的不假。他以人类的身份与桜咲桃良相恋,说具体些,是个不知名的人。机缘巧合下,在世外仙境与你的母亲相遇,有了后来的故事,还有了你。”
“他也已经……是吗?”
“是。他已经离世了。”
“他又是为何而死?”
睦月君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山海手中的盒子。山海低头端详了一番,隐约察觉到,或许他追求的答案就与这梳子封存在一起。
一轮明日悬挂在天上,晃得他们睁不开眼睛。睦月君缓缓戴上了斗笠,周身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晕环。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温和,却稍显暗淡,仿佛被朝阳夺取了光彩。
“那么,阿鸾她……那位朽月君,又是为何投身火海?你们,又为何冒着被那位大人责罚的风险,将她的魂魄偷了回来?”
迎着强光,黛鸾睁大了眼盯着睦月君看,眼泪都要被逼出来。
“她的名号是什么?”她问。
金色的天光之下,睦月君的笑容无比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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