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羽在一旁长吁短叹。泷邈转过身,头一次正眼看他。
“就如你所愿,我随你走。我一生中除了身负泷家人的性命,此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怕。何况我不认为他们是无辜的。既然你那么想拉我回去,我也无需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仿佛干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你想通了?”沧羽的眼睛亮起来,“你可说好,不许反悔。”
“诚信是做人的本分,这好歹是人类小时候教导过我的,我一生都不曾怀疑过这句话。我不会半路突然跑了,但我也要告诉你,如果我对族人的情况依然不满,他们仍存在与我观念大相径庭的地方,我随时会离开,做我愿意做的事——哪怕孤身一人。”
“行啊,行啊,没问题。”沧羽连连点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这人只要有泷邈在场的地方,单纯又好猜得很。一点也不对情绪加以修饰,或许是与一部分妖怪来往的好处。
最终,泷邈和沧羽都离开了。木棉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没说什么话。她看着慕琬的眼神里也充满哀怨,知道她更不会留下。所幸她们接触的时间不长,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她只是简单地与她道别,转身跑进屋里关了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一个人悄悄地难过。
就剩下慕琬和霜月君面面厮觑。
“你不走吗?”慕琬问他,“你的目的应当完成了才对。继续留在这里干什么?”
“你呢?你不走么。”霜月君反问,“你是想跟着我走,离开这片荒芜之地吧。”
“是又怎样?难不成你真在这儿耗上几天几夜?我觉得六道无常没这么闲。”
霜月君也不恼,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他轻快地从屋檐上跳下来,动作利落干脆,没一点从高处下跳的准备,却稳稳当当。他点点头,回答她说,的确不闲。
“不过我也是从灵脉走的。这地方很大很大,徒步过来可是会累死的。”
“……”
慕琬不想开口求他帮忙,但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纠结也没有意义。她在犹豫,在组织语言。霜月君不傻,也无意刁难她,用无所谓的语气说:
“看在你是他徒弟的份儿上,帮你也不是不行。”
她承了这份好意,随他走了。灵脉离这边不远不近,只是走到的时候,天完全黑了。昂起头,密集的群星让她睁不开眼,也不知月亮哪儿去了。
霜月君不知何时拿出铃铛的,她更不知自己何时进入了灵脉。他们单单是这样走着,就已经置身于这非凡之地了。她低下头的时候吓了一跳,腿下一软——到处都是黑暗,但到处都是繁星。就好像地面突然消失了,整个空旷的世界里,唯独剩下两个活物。
但踩在地上的感觉是真实的,这让她很不可思议。霜月君突然提醒她说:
“别乱了心思。在这儿,脚下当真会踩空的,专心走路。”
不说还罢,这么一说,她反而更紧张了。
为了缓解这种焦虑,慕琬趁现在对霜月君提了些其他问题。
“你那封魔刃,还没找到么?”
“嗯?反而是我该问你找到了吗。”
“不,我是说,你还不知道它的下落?”
“那是自然。反正来来回回,都在人间吧。它应当是被藏起来了,几十年前在市面上流通的时候,黑市的价格抬得老高。”
“居然在黑市,可真是暴殄天物。”
“人不就爱搞这一套吗?没什么不好的。不过也出了不少仿品,但很容易鉴别就是。”
“拔不出来的是真货?”
“对。很多人造了不少黏胶,但有的遇水就化,有的以火炙烤便化,或者直接烧掉了上面缠着的纸条布带。那上面写的东西都有讲究,根本点不着。有的刀匠干脆把仿品焊死,结果叫人一锯,便直接弄开了。里面还是空心,剑刃都没有,你说敷衍不敷衍?”
慕琬有点想笑了。可就在这个时候,霜月君突然站住了。她差点撞上。
“怎么了?”
“嘘。”他突然抬手示意,慕琬忙闭上了嘴,左右环顾。但四下除了布满星星的夜色之外,什么都没有。
“……来者何人?”
“霜月君?”
空中传来这样一个陌生的声音,慕琬却找不出声源,不由得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