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可真是让人感动。”他摊开手,语气颇为乏味,“只是距离子时七刻仅剩一刻了,没有太多时间给你们耽搁。”
慕琬感到些许无措。子时七刻是什么时间,有人说过吗?施无弃告诉他们的明明是丑时四刻……这差得可有些远。但对方的节奏明显加快了,他们竟直接放弃了战场,带着小姑娘奔向雪砚池的方向。唐怀澜与她的眼神有一瞬的交错,随后立即追了上去。她不知道为何怀澜会在这里,但令人意外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她无暇一一细想。
紧接着,她听到树林里细碎的声响。她知道,姽娥追上来了。在人影现身之前,一道粉艳的火光从林间窜出,慕琬几乎是下意识抬起封魔刃,刀气立刻将其弹开了。逐渐黯淡的光散尽后,姽娥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满眼愤怒与抱怨。
虽然对封魔刃的使用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但现在不是和她纠缠的时候。慕琬很清楚,默凉现在无非是压抑着对朽月君的憎恶。原本他对姽娥的憎恶几乎与朽月君持平,但……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弓,大约已经证明,叶月君凶多吉少。他们不清楚六道无常内部间的厮杀会有什么影响,只知道,现在必须追过去。
去给友人帮忙,去找敌人算账。
“你们休想!”
简直像是夜灯周围的蛾子那样,驱之不走,令人厌烦,偏偏还难缠得很。
就在此时,一排符咒从林间如群鸟般涌出。它们来势汹汹,在接触到姽娥的一瞬都发出静电般噼啪的声响。姽娥恼怒地尖叫起来,像是扯棉絮一样撕下那些讨厌的符纸。地面上的两人一惊,随即立刻望着符咒飞来的方向,面露喜色。
“山海!阿鸾!”
只是两人的出场并不那样风光——他们也是一副经历过恶战的样子,像是刚从土沟里爬上来。尤其是阿鸾,那副模样实在让人心说可怜。但慕琬没办法顾及这些,她高兴不了太久,匆忙对他们解释:
“怀澜不知为什么在这里……唐赫和朽月君都在。”
“无弃呢?”
“没见到他!”
“江豆豆在哪儿?”
“跑到姓唐的那里去了!恐怕会有一场恶战,我们……”
噼里啪啦的火花从天而降,听到了不对劲的声音,黛鸾和默凉同时挥起剑,将四散飘落的火花以十字型的气流推了出去。火花簇拥在一起,撒到周围的地上,引起一连串小规模的爆炸。姽娥连生气的表情也是那样好看,只是没人愿意欣赏。
“一个两个当我不存在是吗?竟然还能悠闲地聊着天呢。”
慕琬心里觉得,让山海他们去与那几人针锋相对最好,她自己并没有什么自信。但当她再度打量伤痕累累的二人,只得连连叹气。
“别难过。”山海拍了拍她的肩,“你尽管放心去,我们来对付她。我们和左衽门交手时,有巡夜的弟子注意我们。我们请他去喊人了,援兵一定会到……只要坚持下去。”
慕琬半晌说不出个“好”字。原本不想惊动门派,但现在也是万不得已。她只得点了点沉重的头,攥紧了武器,随默凉一同朝着雪砚池的位置奔跑过去。
唐怀澜的任务依然是拖延时间,她已经尽了全力,却还是让敌人来到了雪砚池边。这里一片寂静,鸦雀无声,仿佛从没有人来过。那一瞬间的沉默令人有些恍惚,不由得怀疑目的地是否就在这里。可望着那一汪黑色凝结的池塘,理应不会有别的地方才是。
“真在这里?”
挡下怀澜一记猛攻,唐赫抽空对着朽月君吼道。要说他实在是佩服这位对手,即使这样久的恶战也耐力了得。朽月君反而清闲得很。
“不然还能是哪儿呢?”
他缓缓地走向水池中央,每一步都使冰层缓缓融化,扩散出小小的、圆形的水面来。那些涟漪似的圆圈扩张、连接、蔓延。最终,整个冰层完全融化了,他却伫立在最中央的水面处,宛若池中唯一的火莲。
朽月君伸出手,纤白的掌心悬停着一朵虚幻的闭荷。它原本睡着,如今像是醒了,徐徐伸展花瓣,伸懒腰似的。半透明的花瓣一片片绽放,一片片飘落。花蕊中央有什么在发光。他们看过去,察觉到那是个小小的、类似于冰晶之类的东西。
江豆豆不顾危险站在岸边,指着它问:
“那是什么?”
“……某种东西的碎片。”他仿佛在自言自语,“或者说,钥匙。”
他突然将其向上抛去,强烈的白光如烟火般炸开,接天连地,似与日月齐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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