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伤寒。”
“哟,你把过脉了?”祈焕斜眼扫视着他,“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个。难道她是装病?”
“她是病了,但不是伤寒。”距离据点燃烧的黑烟近了,白涯停下脚步,“她被一些东西刺激到了……我是这么觉得的。”
“你是说不干净的东西?”
“我不清楚。”白涯如实说,“但类似的东西,我曾见过。”
“……好吧。希望没事。”
两人又接着走。拨开作为掩体的叶门,他们穿过简易的栅栏,回到木棚前的火堆边。君傲颜看他们回来,只是点了点头,没什么过多的表示。
“晒的淡水不够用了。”傲颜指了指一个丑陋的“盆”,是他们临时拼凑的,“我一会去打点海水来。”
淡水是重要的生存资源,这他们倒是知道。就算不知道,来之前朝廷的人也告诉他们,喝越多海水便越不解渴,反而会加剧脱水的速度。一开始,君傲颜说,在水很有限的荒漠地区,哪怕是些许污浊的脏水也意义重大。军队会用麻布、碎石和沙子制作一个简单的过滤装置,能让滤出的水变得清澈,或至少看上去清澈。她不知海水能否达到一样的效果,于是三个人试了试。过滤的水的确淡了些,但效果不佳。
第二天白天,祈焕捣鼓了一个新的装置。很简单,将宽大的叶子固定在容器边缘,盖住上层,让叶子尖端垂向另一个容器。蒸发后的海水凝聚在一起,顺着叶子的方向流淌进新的容器。这是晒盐的原理,但若是把本该蒸发的水收集起来,不就没那么咸了?
祈焕对傲颜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没那么远。”
“没事瞎转转,保不齐捡点螃蟹贝壳什么的。”
“唔,也好。”
白涯与她依然没有正面交流,但至少和祈焕谈起她时不排斥,这就算一点进步。的确,在真正来到南国之前,他们就遭遇海难,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任谁也不会不明事理。白涯快速地拿兵器给“午饭”开膛破肚,用削尖的木棒穿过它,麻溜地拔了毛。那一套娴熟的动作令祈焕不禁怀疑他平日是不是没少偷别人散养的鸡。
拿着箱子改装的盆到了海边,祈焕主动与君傲颜搭话。
“我看到了南国本岛的方位,等天气好起来,我们可以造船过去看看。”
“嗯。”
傲颜竟然没有追问距离多远,如何造船,可见心思根本没放在这个话题上。祈焕也并不掩饰什么,直问她说:
“君姑娘,我们现在与预想中的情况是一样的:孤立无援,自食其力。可是,我与白少侠多少都觉得,您比在船上时要更消沉。这是为何?莫非您不善水性,这番遭遇令您受到惊吓?别怕,您看我们这不是活的好好的。”
君傲颜的确是消沉了,消沉很多。单从表情上看没那么明显,她总是那样平静,那种平静里的坚韧还未消退,但他看不到傲颜独有的尖锐了。那种尖锐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在傲颜的身上仿佛与生俱来。它是一种侵略性,也是一种自我防卫。如今这种自保不攻自破了。
“我……没什么特别的。”君傲颜淡淡地说,情绪没有一丝起伏,“可能以前出生入死都是跟着我爹,或者我军中的友人。如今与不大熟悉的人同患难,有些不习惯,被吓到了吧。没什么,不用担心。”
傲颜的这番话毫无破绽,让祈焕无从下手。但他很清楚,这说辞根本站不住脚。父母双亡的背景与漫长的军旅生活令她比任何人都要自立,不论何时,她也比任何人清楚谁也不能依靠,凡事都要凭自己的力量。当然——团队作战另当别论。只是如今的敌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它是看不见的,暂时。
可这种缥缈未知的东西就能吓到她了么?祈焕不这么觉得。他需要知道真相,才能从根本上排除障碍,然而现状是君姑娘并不配合。这一点,她倒是和白涯像极了。
的确,虽然他们共同相处了约摸十天,但这远远不够。十天不足以了解任何人的任何一面,祈焕很清楚。他们都是各自有些本事的人,需要配合,需要磨合。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是艰难的一步。大家都是挨过江湖毒打的成年人,没谁一上来就剖开心肺坦诚相待的。
不过祈焕相信,这一天很快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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