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涯抬手随便抓了一张手帕,随便搓了搓。那些手帕柔软极了,像多汁的花瓣,呈现淡淡的粉色。那粉手帕立刻给他擦成了灰色。阿姜将托盘递送过去,每人都拿来擦了手。君傲颜低头多闻了两下。
“真好闻。”
“甭管擦没擦干净,反正香就完事儿。”白涯嗤之以鼻。
早上就随便垫了点干粮,到这会儿天空黯淡下来,他们也都饿坏了。祈焕刚伸出爪子落在一个果子上,抓起来就准备往嘴里送。阿姜忽然向前一步,欲言又止。
“干什么?”祈焕的手僵在嘴边,“这东西不能吃吗?”
“那个得……剥开。”阿姜小心翼翼地比划了一下。
“剥开?”
“对呀。你看后面有个眼儿,从那里掰开,吃里面的。”
白涯试着照做了,温凉的果子里露出白白的馅儿,热气腾腾的。这馅儿像米,又不像,只是黄白色的细沙簇成的颗粒,里面夹杂着剁碎的果肉。它闻起来很甜,吃起来也很甜。
“这就对啦。”阿姜像教刚学会吃饭的孩子似的高兴,“那个黑紫色的外壳可千万不能吃哦,吃了会中毒的。”
他们的手又僵在空中,真不知该不该动口。阿姜继续解释,说沾到一些并无大碍,只是嘴唇会发麻罢了,吃进肚子才会有事。而里面的馅料,是香积国的主食。一开始是过去某座城镇广泛种植的作物,来自一种空心的树,内部会在开花前产生淀粉。只不过一旦开花,那几十斤上百斤的内容物便会在一夜间荡然无存。后来人们发现,这树很好养活,而且成本低产量高,农民就广泛种植了。至于做法,便是兑水,放在竹节或者果实里上锅蒸。通常里面都会加些切碎的菜或是水果。那种黑紫色的果实也很有意思。据说整个果子都是有毒的,可在开水里加热后,果肉会向外扩散,与外皮形成厚且脆的皮囊,减弱了毒性。再往里面灌饭,第二次放进锅里蒸就行了。
这便是主食了。接下来,阿姜真的像是教小孩一样,一个一个与他们细说该吃什么的顺序。原来,这桌上每一样食物的温度都恰到好处,随着食用的时间变化,烫的逐渐冷却,硬的慢慢软化,每道菜都是在最合适的时候吃进嘴里的。这倒是让几人倍感新鲜。
要说最让人受不了的,可能是一只包裹在动物内脏里的兔子。类似一个包着一个的,他们只吃过叫花鸡、肚包鸡,兔子肉这是头一回——还是一只拔了毛的整兔呢。类似的菜他们虽在故乡听过,却不知道是这么腥膻的。祈焕悄摸嘀咕,说这玩意做得好,应该没有任何异味。但是阿姜偏偏说这是御膳房的拿手菜,这才是原汁原味的。
“那我为什么不追着兔子啃。”
这是白涯的评价。
一直盖着盖子的陶锅,是一道汤品。柳声寒说,她期待这道菜很久了,自上回在宴会品过一次后便念念不忘,这令其他人也蠢蠢欲动。待到可以开盖的时候,汤温得恰到好处。可惜只有一个分汤的大勺子,没有筷子或小汤匙,阿姜给他们盛好了就只能一口闷。
那是一道菌煲。
听上去十分普通,却还是让几人无从下口,只有柳声寒自然地端起碗来。究其原因,大概是它的颜色实在是太奇怪了。众所周知,鲜艳的蘑菇是它们的警告,若不听劝阻吃进肚里去,严重时可是要命的。那些菇类并没有被切碎,而是原模原样地放进锅里,直到煲熟。
君傲颜的表情一言难尽。她看了看优雅地轻吹汤面儿的柳声寒,有些为难。端着碗,她轻轻转了一圈,观察其中的内容物。有蓝色的网状菌,像个网兜;绿色的伞盖上,还缀着金灿灿的“水珠”,甚至没被破坏形体;棒状的粉色蘑菇,像个畸形的肉瘤。虽然它们都不算太大,抬眼望着别人的碗中还有更夸张的东西,可她实在是没咀嚼吞咽的勇气。
“你们可有口福呢!”阿姜认真地说,“为了保持菌子的形体和色泽,要小火慢炖几个时辰。若不是国君今天嘴馋,也来不及给你们准备呢。不过这东西一做就是一大锅,我们这些跟御膳房关系好的,也能分一杯羹。”
“啊这……老白,你看——”
“不看。”
“这真的能……”君傲颜皱眉望着柳声寒,“不会出事吗?”
“我建议看看你们柳夫人一刻钟内有没有毒发身亡,再做决定。”
祈焕皱着眉:“你这人怎么这么损。”
“那你来。”
“不不不不不,你可太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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